第四章 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既然拿了你们贺家一百万……

贺临渊勾着唇角，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了透明的玻璃，蛰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对上那道沉铸的视线，炎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细流划过喉咙，他才清醒过来，他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炎凉，让她看清贺家父子的险恶用心。

毕竟……炎凉她那么心软。

幼时的记忆并不清晰，炎焱懂事以来，就知道炎凉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到，炎凉并不是他爸***亲生女儿，因为他曾听见邻居家的小姐姐，叫她‘小杂种’。

——你怎么不跟着你妈妈一起去死？

——你害死了你妈妈，知道吗！

炎凉不知道，哭泣着去问爸爸妈妈，邻居家小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爸爸妈妈没有回答，她却一直记得，妈妈看她时憎恶的眼神。

七岁的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用白眼瞪她，她有时候会拖着她往杂物室去，用粗糙的手禁锢着她的手腕，她使劲儿掰，都掰不开。

哦对了，七岁之前，她是住在杂物室的。

炎凉偶尔听见妈妈跟爸爸说：她真是没良心，亲妈因为她死了，她却一滴泪水都不流。

为什么要哭？

她无声地站在杂物室老旧的门框边儿，一双眼里，毫无焦距。

哭是没用的。

她被妈妈赶回杂物室后，每天看着据说是她亲妈留下的画册，他们跟她说，你要好好学画，你有这个天赋。

后来，妈***亲生儿子，她的弟弟，让她搬出杂物室，而那年，她八岁。

那时她才知牛奶不甜，饭里也没有沙子，被子里更没有小虫子莫名其妙地爬出来。

弟弟不喜欢跟她玩儿，没关系。

她可以一个人看完所有画册，不用担心没东西吃，她喜欢站在窗户边儿，看屋檐下的燕子，叽叽喳喳的那般快乐。

就这样，整整五年。

有一天，她被弟弟捉弄，摔进了院外的水潭子中。爬起来，路过客厅时，她听弟弟说，隔壁新搬来的大哥哥长得好看极了。

炎凉悄悄躲在门框边儿，缩着骨瘦如柴的手臂，歪着脑袋，探寻那漂亮的身影。

犹如馄饨皮般的刘海，遮住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圆溜溜地瞳眸不停转动，眼底更浮现出一抹无法企及的渴望。

大哥哥犹如童话中的矜贵王子，抿着凉薄的唇，噙了温润淡然的笑，而最吸引她的，却是那双比碎金还璀璨夺目的眼眸。

炎凉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他干净清爽，温柔体贴，好似电视上的明星，彩色的高贵的，隔着一层似的，让炎凉始终无法触碰。

炎凉伸手试探，想抓住对方，却感觉自手腕间传来的痛。

麻药的效果褪去，骨折错位的阵痛更加无法忽视，她一动，就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便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贺临渊，仔细瞧着，三十岁足够成熟的贺临渊，似跟漂亮大哥哥的眉眼重合起来，可是炎凉知道，不可能……

贺临渊倏然盘旋的声音传入炎凉耳畔，“你醒了？”

炎凉垂下眼帘，低低地应了声，“嗯。”

瞧着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贺临渊难得有点烦躁，他拽了拽工整的领带，径自从衣兜里掏出了香烟，点燃。

烟雾缭绕，那样子愈发不温柔体贴，“你的手，以后还能画画吗？”

她那么喜欢画画，如果不能，多可惜，贺临渊咬着烟，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能的，一定能的……”

炎凉哪里知道呢，伤筋动骨，就算及时医治，一年的时间，都未必能恢复过来。

贺临渊嗤笑着转过头，不去看很傻很天真的女人，他想了想，体贴的，没将医生说可能再也无法画画的事实告知炎凉。

他平日里很忙，五年前那场车祸害的他的双腿残疾，可贺氏的局面于他来说却越来越好，最重要的是，贺锦被他架空了，贺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是他。

而这样的男人，却甘愿在病房里陪着炎凉待了一下午。

直到晚上七点，贺临渊被一个电话叫走。

又过了半小时，炎焱再次来到医院。

这次炎焱的脸色很难看，“炎凉，那一百万，我没要回来……”

他没想到，他父母真的一百万卖掉了炎凉，而那一百万，转手间就被他父亲拿去还了赌债。

他的质问只换来父亲暴戾的一巴掌。

炎凉抬眼，望着仿佛一瞬间成熟的炎焱，“就算还了一百万，贺家也不会放过我。”

炎焱神色愈发灰败，在炎凉看不见的角度，紧紧地攥了攥拳，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病房外再度传来贺临渊的声音：

“她的病情暂时不要透露，我会亲自告知。”

话音落下，贺临渊推开门，轻挑了下眉梢，炎焱因为隔得近，刚好可以看见男人眼底蓄着的笑，淡而隐蔽，从容又猖狂。

他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炎凉，“姐，你等我，我一定想办法……”

“想办法逃走吗？”

贺临渊眼底翻滚交错着最阴暗的戾气，直视炎凉，仿佛她一点头，他就会打断她的狗腿！

炎凉诧异，旋即摇头，认真道：“不，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既然拿了你们贺家一百万……”

总要生个儿子，没准贺临渊心情好，就会帮她举办一场画展。

贺临渊简直要被炎凉气笑，他略带警告地瞥了瞥浑身僵硬的炎焱，一个眼神，就让涉世未深的少年颤栗起来，他控制着轮椅经过炎焱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如果有第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就狠狠地欺负你姐……”

他不喜欢炎焱，对方看向炎凉的目光，分明跟他一样，想将这个小傻子，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