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酒吧。

乔以安喝下最后一杯酒时，顿时头疼欲裂，眼前恍恍惚惚，又浮现出一小时前，在乔家发生的事——

下午的时候，和霍沉不欢而散，之后乔以安又接到母亲孟兰的电话，说父亲从外地回来，一三家口吃顿晚饭，聚一聚。

上一次，乔以安刚刚拒绝母亲，虽然和母亲关系疏远，到底是母女，况且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多，乔以安便回了家。

晚饭的时候，基本都是乔以安和父亲乔沂山在说话，孟兰偶尔会回应两句，却很少主动开口。

乔以安倒是没放在心上，母亲孟兰自小就对她家教严格，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如果不是因为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大概已经要开始训她，让她专心吃饭、少说话。

乔沂山是名导演，这次在西藏拍戏整整三个月时间才回来，在外又有不少丰富经历，和乔以安说起来，生动有趣，乔以安听得也很入迷，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倒是很和谐，以至于，她甚至忽略了母亲孟兰的异常。

终于，餐桌被乔沂山收拾好，孟兰看着忙碌完的父女两人，冷静开口，“以安，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乔以安顺手在毛巾上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然后将长卷发绑起，回到餐桌旁坐下，等着母亲继续开口。

另一边，乔沂山仍然在厨房忙碌，气氛，有几分怪异。

“沂山，你也别忙了，过来坐。”孟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丈夫，虽然人到中年，五官仍然美丽出众，举手投足间，知性优雅。

直到看见父亲乔沂山瞬间僵住的手部动作，乔以安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以安，”余光瞥见坐下的乔沂山，孟兰这才将视线转向乔以安，“你也大了，这件事在我跟你爸最终决定之前，应该让你知道。”

“妈……”乔以安下意识打断母亲，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再去看父亲乔沂山的脸色，心里已经猜到了，母亲准备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跟你爸准备离婚。”孟兰一字一句，目光直直落在乔以安脸上，没错过女儿稍纵即逝的表情。

“爸？”下一秒，乔以安转头看向乔沂山的方向，等待父亲的回答。

中年男人黯然垂眸，没去看乔以安，好半晌，压抑沙哑的嗓音响起，“以安，这两年，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白皙明艳的五官霎时间僵住，乔以安怔怔地望着父亲，有些不可置信。

父亲的意思是，他出轨了？

而且，已经有两年时间……

“以安，我跟你爸……”孟兰深深吸一口气，脸色已经不如最初那般平静，美丽依旧，可惜从容不再，“今天让你回来，本来是应该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个饭。”

话音未落，孟兰声音越发哽咽，已经有些说不下去。

忽然之间，客厅陷入沉默，没有人主动打破这样的寂静。

孟兰率先起身，步速很快，径直走向主卧，正准备反锁卧室的房门，乔沂山也跟了进去。

屋外，就只剩下乔以安独自坐在那里。

“你让我怎么跟女儿说？你年过半百的人了，做事情没有一点分寸，你在外面养了她两年，是不是她没挺着肚子找上我，你还打算瞒着这件事？！”

“这件事传出去了，你让人家怎么看我？怎么看你女儿？”

“你小点声，女儿在外面……”是乔沂山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愧疚，隐隐还有心虚。

“你要是真顾忌女儿，就不会做这么没分寸的事，乔沂山，外人都说羡慕我，自己是大学教授，又嫁了个大导演，你知不知道，每次别人这么说，我心里什么滋味？”

“孟兰，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和女儿想要什么补偿都行，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传出去，对你跟我，还有女儿都没有好处。”房间里，乔沂山拉住妻子的胳膊，面色严肃说道。

“传出去？！”孟兰美丽的面容上，笑意越发冷冽，一双眼光亮彻底熄灭，对丈夫已经彻底死心，“你到这个时候，恐怕心里也只想着自己，真要传出去，你这个大导演恐怕也不要当了。”

“不过你放心，”话锋一转，孟兰冷冷看着面色不定的乔沂山，“我不像你，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还要脸面，这件事传出去，我和女儿的日子都不要过了，你管好你那个小的，她有本事挺着肚子到我面前来说，一样有本事挺着个肚子去找媒体。”

乔沂山看着孟兰，神色稍稍缓和下来，“这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跟女儿。”

“她肚子里那个，是个儿子吧？”孟兰嘴角弧度有几分苦涩与凄凉，人到中年，仍然有一副美丽优雅的好皮囊，在外光鲜亮丽，可惜只有她心知肚明，自己输了丈夫、输了婚姻，几近一无所有，“老来得子？乔沂山，你真是积德了。”

乔沂山脸色冷下来，却隐忍着没法做，半晌之后，再度压低说道，“孟兰，我们离婚这事，暂时不能对外说。”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力道很大，“砰”的一声，将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是乔以安进来了。

她进来之前，刚刚好听见父亲乔沂山那句，“孟兰，我们离婚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外说。”

语气里，居然隐隐有几分胁迫的味道。

这不是她印象中的父亲。

乔以安记忆中，父亲风趣和善，从小就处处惯着她，虽然与母亲相敬如冰，仍然是个温润儒雅的好丈夫。

“爸，你……”乔以安看着父亲，红唇轻轻颤抖着，却迟迟说不出后面的话。

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无法相信，那个温和、风趣又儒雅的父亲，竟然在外面有了小三，而且还持续了两年的关系，甚至对方已经怀孕。

乔以安几乎脱口而出，就想问父亲，这些事，是不是假的？母亲是不是误会了？

为什么，父亲不解释？

然而刚才她在门外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已经将乔以安内心最后一丝幻想，也生生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