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乔以安三年前在酒店被拍下的照片事件，持续发酵，接连两天，EL大厦楼下都有大批八卦记者蹲点，她也整整两天没出过门。

霍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

晚上十点，公寓一片寂静冷静，乔以安靠在小吧台，握着电话的右手，轻轻颤抖着。

“我丢了你的脸，跟我爸一样，让你抬不起头，”她一手端着高脚杯，酒红色液体碰撞着透明杯体，像她此刻无法平息的情绪，“所以，你现在想让我说什么呢，妈？”

三年前，乔以安跟霍沉在酒店过夜的照片被叶惜爆料，虽然之后蒋雯及时压下来，但是为时已晚，舆论持续发酵，热度迟迟下不来。

最讽刺的是，这件事已经发展到第三天，母亲孟兰才打来电话质问她，说明孟兰根本就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换言之，母女关系到底有多冷漠，才会导致这样的状况。

“你跟霍沉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孟兰在另一端深深叹了口气，愤怒过后，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霍沉人呢？这件事他就这么不管？”

“他母亲病危，霍沉现在人在国外。”乔以安将被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灌下去，忽然听见另一边，孟兰正在跟别人谈论起工作上的事情。

乔以安垂眸，乌黑明亮的眸，彻底黯淡下来，挂了电话。

下一秒，高脚杯在半空中划出弧线，然后坠落，碎裂的残骸就这样带着零星的红色液体，躺在地上，狼狈不堪。

她从小就是这样，父亲是名导演，常年在外，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母亲倒是不会满世界跑，可是每次，当年遇到困境或者觉得艰难，想跟母亲说的时候，母亲总会很快被工作吸引注意力。

没人在乎她想什么，甚至连父母也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她。

等乔以安遇到霍沉之后，十七岁的少女，心性单纯，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属感——无论霍沉对她什么心思，却总是喜欢管着她。

霍沉会管着她，女孩子“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甚至连她晚上回家的时间也要管，乔以安有时候会觉得烦，可是时间久了，竟然生出一种归属感。

霍沉是在意她的，所以，才会管她。

连乔以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那种归属感酝酿成喜欢，而且霍沉那样优秀的男人，对于小女孩的吸引力实在太过强烈，那时候的乔以安会喜欢他，大约是必然结果。

可惜，就好像蒋雯说的那样，当初的乔以安不论做什么、怎么努力靠近霍沉，变成霍沉喜欢的样子，都得不到他的回应。

到最后，才有了三年前那晚，乔以安的孤注一掷。

乔以安扭头，试图把那些涌上的记忆赶出脑海中，垂眸看着地上那堆高脚杯的残骸，顿了顿，干脆拿了吧台上的那瓶红酒，直接仰头灌下去。

她不记得喝了多少，只感觉嘴角似乎有冰凉触感，这才放下酒瓶，伸手擦了擦。

大脑这时候已经不太清醒，她纤瘦背影摇摇晃晃，脚下方向也有些迷茫，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门铃声，可是乔以安的脚步却是想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找到正确方位。

打开门的那瞬间，乔以安怔怔看着对面，风尘仆仆的男人。

他黑色西装熨帖，宽肩挺拔、身形高大，轮廓立体分明的脸庞跟往常一样，冷峻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或怒，唯有眼底，有淡淡猩红和疲惫。

乔以安赤脚踩在地上，大脑好像被醉意侵蚀，一瞬间，感觉时间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夜。

“霍沉，我后悔了。”她喝了酒，发音没有平时清楚，尾音软软的，眼眸温软地垂下，活脱脱就是那晚的女孩，“如果那天晚上，我没去你的房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我明明都决定走了，为什么还要脑子进水，非要进你的房间？”

“我后悔了，霍沉……”

乔以安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字，喃喃低语，白皙面颊上泛着浅淡的红晕，身体也站不稳，东倒西歪，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下一刻，她摇晃的身体向前倒去，男人适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身上酒味浓烈，眼前的画面仿佛逐渐褪色，一切，都变得和三年前那个晚上，如出一辙。

乔以安一双眼泛着水光，闭上又睁开，来回几次，仿佛在确认眼前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男人的手臂紧紧贴着她后腰，力道很大，让她有些不舒服。

“我不应该进你的房间，不应该在你酒里放东西，”她继续喃喃自语，“我不应该喜欢你，霍沉……”

明眸流转，她发红的眼圈，带几分委屈。

“后悔喜欢我？”喉结微微滑动，霍沉终于开口，嗓音又沉又哑，夜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暧昧，“后悔那晚进我的房间？”

“那后悔离开么，”男人抬手勾着她的下巴抬起，逼她直视他的眼睛，“乔以安？”

当年，乔以安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也会像这样，偶尔闹得厉害了，就红着眼睛说后悔了；霍沉早料定乔以安心性未定，从未把她的喜欢放在心上。

他大约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乔以安点点头，然后又立刻摇头，眼里仍然有几分迷茫、眼神不清。

男人菲薄的唇、弧度好看的下巴，近在眼前，乔以安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抬头吻了上去。

就像三年前那晚，也是从她主动吻霍沉的下巴开始。

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今晚，她同样主动吻了他，“霍沉，你放我走吧，我不复出了，也不想再喜欢你了……”

又像是最后的告别。

男人垂下眼眸，深深看着乔以安，眼底猩红疲惫散去，取而代之，是某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不想再喜欢我，嗯？”

他声音忽然放轻，又很低，有种诱哄的味道。

乔以安这时候，像是被惊了一下，才稍稍回神，接着摇头、再摇头，“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她不是在做梦么？

为什么梦里，霍沉还会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