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季晚有整整五年时间，没见过程蔓。

这个时间，餐厅人不多，位于酒店27层的空中餐厅，从季晚和程蔓的这桌，可以俯瞰临港城海湾，湛蓝色海水与天空在远处似乎相接，景致美得很特别。

可惜，今天的两人，都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

五年前，程蔓是郁东尧唯一承认过的女朋友，当时传闻都说，她最后一定会加入郁家，程蔓出身设计师世家，父亲是殿堂级珠宝设计师，虽然家境比不上名门郁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然而程蔓那时候年纪小，心气高、性子骄纵，总以为郁东尧事事迁就自己，于是越发肆无忌惮，最后为了发展事业离开临港城，一走就是五年。

谁知一年后，季家金融骗局被揭穿，季晚沦落为破产名媛，却转眼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成了郁太太。

世事难料，人心同样难以捉摸。

程蔓回来后，没有直接去见郁东尧，反而先约了季晚见面。

“这里的红茶很不错，我回来这几天都住这间酒店，最喜欢就是下午的时候，过来餐厅喝杯红茶。”程蔓美丽优雅的脸孔，比五年前多两分成熟，五官没了当初的稚气，每一寸表情都像是精心演练过，恰到好处。

看不出一丝破绽。

“你尝尝？”

季晚端起骨瓷茶具，喝了一口红茶，然后放下，淡淡笑道，“我喝惯了咖啡，今天换换口味正好。”

程蔓扭头，目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向远处的海湾。

五年时间，临港城改变了很多，她回来之后，隐约总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城市发展过快的缺点大概是，很难再找到熟悉的回忆。

“临港比我想象中，变化更大一点，”收回视线，程蔓看着季晚说道，“以前总觉得为了发展更好要离开，现在想想，也许回来才是更好的选择。”

季晚唇角勾了勾，没什么回应，脑子里忽然晃过之前沈怡舟的话，“我很喜欢两个人的风格，一个是你，另外一个，是程蔓。”

“我回国之前，在一个晚宴上见过程蔓，她似乎也打算回国发展。”

程蔓涉及的领域跟季晚其实不相同，程蔓之前主要做高端定制的设计顾问，从去年下半年开始，TG的业务似乎在向高端定制倾斜。

当时，很多人表示不解，季晚也有疑惑，现在想起来，或许是郁东尧的授意。

那个男人，大概很早之前就知道，程蔓要回来了。

垂下眼眸，季晚敛去眼底淡淡的黯淡，再度抬眸，神色恢复如常，“离开，或者回来发展，各有利弊。”

预想中，正妻与小三相见，又或者前任与现任相见的剑拔弩张气氛，并没有出现在季晚与程蔓之间。

“我决定回来这件事，我身边的人都不理解，”程蔓唇角轻轻勾了勾，“也有朋友会跟我分析利与弊，不过我觉得值得就好。”

“以前觉得离开才是明智的选择，等事业真正有了起色，又发现对我最重要的，好像并不是这个。”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来，让程蔓下意识微微眯起眼睛，说话间，眼里似乎还有几分怀念。

在她对面，季晚转过脸，原本就白皙精致的脸孔，在午后光线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程蔓审视着那张混血感十足的脸，眼色微沉。

季晚似乎并不想外界说得那样，这几年熬得很艰难；如果真是，说明她起码伪装得很好。

“程蔓，你回来的目的不是我，”半晌，季晚转回头，红唇勾了勾，将桌上的红茶推得远了些，“但你约了我出来，一定有话想跟我说，不如直接一点。”

她目光毫不闪躲，对上程蔓的。

女人天生感觉灵敏，一个眼神就能读到许多信息；尤其情敌相见，如果不是剑拔弩张、就是无声角力。

“好啊。”程蔓听了，也不再曲折迂回。

只能说季晚伪装太好、又或者经过精心预演，快半个小时过去，她在季晚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其实，郁东尧早就知道我回来这件事，我回来，也已经有半个月了。”

程蔓静静说着，不动声色观察季晚的表情。

她没说的是，回来这半个月时间，她还没见过郁东尧。

不过这句话，程蔓没打算说，女人之间最有趣就是点到为止，剩下的让情敌去猜测，她没说过谎，如果季晚要误会，那是季晚的问题，和她无关。

对面，季晚神色未变，仍然一如既往，淡漠疏离。

不知道是不是她跟郁东尧相处久了，也染上他的习惯。

“五年前，我因为工作离开，之后事业发展得的确很好。但是……”程蔓刻意拖长了音节，看见季晚下意识的挑眉动作，才继续缓缓说道，“我后悔了，季晚。”

“我在国外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五年前，我没有离开的话，现在会是怎么样？”

程蔓忽然深深吸了口气，视线向外看去，落在远处湛蓝的海湾上，将这座城市繁华不歇的景象收入眼底，然后，注意力再度转回来，看着季晚。

“如果五年前，我没有离开，现在的郁太太是我，”程蔓淡淡一笑，凝视对面精致冷艳的面孔，“而不是你季晚，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你也会说是如果，”季晚仍然维持那副冷淡面色，眉眼间混血感强烈，深邃漂亮，却不接程蔓的话茬，“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女人很轻的笑声忽然响起，程蔓抬着头，已经转为垂眸去看季晚的姿势，“是啊，以前的选择是我自己做的，我也改变不了。”

“不过改变不了过去，至少还有未来，现在我回来，就是要拿回以前失去的，”说话间，程蔓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原本是个很细微的动作，她右手却一直停留在那里，迟迟没有放下，“季晚，我要回TG珠宝了，五年没见，今天就当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以后见面的日子还长。”

说完，程蔓嘴角笑意加深，红唇弧度恰到好处，“合作愉快，季总监。”

女人一双眼，三分挑衅，七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