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三天后。

“钟敏，”陌生女人冲乔以安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以后你在EL的工作，由我负责。”

乔以安怔了怔，回神后确认这是蒋雯的办公室无误，才开口说道，“你是我经纪人？”

说话间，她打量着对面的女人。

跟蒋雯一样是短发，气质截然不同。

钟敏的短发更利落，有股十足的中性气质，颧骨很高，单论五官算不上漂亮，胜在气场很强，让人无法忽视。

“蒋雯呢？”乔以安出事之后，养伤、休息了一周时间，之前已经猜测蒋雯是不是被霍沉踢出EL，不过霍沉都没正面答复过，所以就不了了之。

直到一周后，她出现在EL蒋雯原来的办公室，看到如今的钟敏，才意识到，自己的猜想成了真。

“她离职了，”钟敏在某些方面倒是很相似，比如说话风格同样简洁，轻描淡写带过问题后，她朝乔以安伸出手，“乔小姐，以后合作愉快。”

乔以安垂眸，目光钟敏伸出的右手上，迟迟没有回应。

钟敏看出乔以安的抵触，没说什么，不动声色收回手，“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乔小姐可以放心，之后的工作安排照旧，不会耽误你。”

公式化的礼貌，恰到好处，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生疏感。

*

半小时后，乔以安的车在蒋雯公寓楼下停住。

敲开蒋雯公寓的门，等了好久，终于有人来开门。

迎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味，门口处，女人墨绿色短发散乱，连衣裙褶皱不堪，完全没有往日的精致模样，看起来反倒有几分狼狈与颓废。

蒋雯眯着眼睛，看着乔以安白皙的脸庞，眼神还有几分迷蒙混沌，她伸手，朝乔以安招了招，示意对方进门。

举手时，蒋雯手里还勾着一瓶酒。

乔以安拿出手机，望着自己刚才十几个没有拨通的电话，转而又抬头看着不远处身形摇摇晃晃的蒋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厅里，酒瓶和衣服散落一地，昂贵的衣裙被酒打湿，染上浓重的酒味。

无论如何，乔以安也无法将眼前的情形，和平时活得精致的蒋雯联系在一起。

乔以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接着走过去收拾沙发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衣物，此时有“哗啦啦”的水声，从洗手间的方向传来，大约是蒋雯在洗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等乔以安将沙发和地上的狼藉差不多整理好，蒋雯也已经从洗手间出来。

女人身上褶皱的连衣裙仍然没换掉，不过眼神比刚才清醒许多，水珠从她白皙侧脸滑下，蒋雯素颜的样子，看起来比她平时更小一点。

其实她本来年纪也不算大，三十四五岁而已，她活得精致、保养很好，平时看起来也不过刚刚三十岁模样。

一头墨绿色短发，如今长到锁骨位置，衬得她肤白年轻，倒是很标致的一张脸。

“你怎么找过来的？”蒋雯抓了抓蓬松散乱的发尾，说话间，视线凝视着乔以安的脸，确认她脸上已经没伤痕，终于放下一颗心。

万幸，霍沉是及时赶到了，没有发生什么，否则，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从乔以安出道开始，蒋雯就一直带她，彼时乔以安还未成年，还是个倔强懵懂的小女孩罢了，在蒋雯眼中，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相处这些年，总有感情在。

蒋雯不是善于表达的性子，但对乔以安的关心，是实实在在，没半分虚情假意。

“为什么不接电话？”乔以安看着面容平静的蒋雯，刚刚在路上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知道蒋雯的位子被顶替，她径直离开EL，去找蒋雯。

刚才半路上，那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通，乔以安甚至一瞬间，脑子里晃过最坏的可能。

乔以安自小，家庭关系冷漠，跟父母都不亲近，十六七岁入行，就跟着蒋雯，她年少成名，眼红的人自然不少，是蒋雯一路提点她，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有几分亦师亦友的味道。

刚才在路上，乔以安差点以为蒋雯是否想不开……

毕竟对于蒋雯而言，这些年她死守着EL不离开，不是因为这份工作本身，而是因为霍家的那个男人。

“没听见手机响，”蒋雯顺手拿了条毛巾，擦了擦刚刚洗脸时被打湿的发尾，语气懒懒的，跟乔以安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对了，喝点什么，咖啡你不喜欢，茶好不好？”

见乔以安没拒绝，蒋雯径自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女人端了杯茶出来。

骨瓷茶杯里，茶叶在褐色茶汤中翻涌，好像此时此刻乔以安和蒋雯之间的气氛。

乔以安没去碰那杯茶，只是看着蒋雯，“你离开，是霍沉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

虽然她第一时间想到，应该是霍沉让蒋雯离开，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是蒋雯引咎辞职，毕竟这件事里牵扯到她、还有叶惜。

蒋雯左右为难，内心必定会自责，主动选择离开，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对面，蒋雯余光扫一眼茶几上的那杯茶，茶叶已经纷纷沉到底部，好像宿命如此，再多挣扎也是徒劳。

她垂眸，微微一笑，好像最终释然，“已经是既定事实，原因不重要。”

乔以安面色一怔，“是霍沉让你离开？”

客厅蓦地陷入寂静。

蒋雯转身入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支烟，细长烟身夹在指间，明明灭灭的星火，格外惹眼。

“我没见过你抽烟，”乔以安看着蒋雯走出来，说道，“我印象里，你不抽烟、很少喝酒，个人管理比模特还严格……”

“你没见过，不代表我不抽，是不是？”蒋雯扭过头，墨绿色发尾扫过侧脸，微微眯着的眼睛，懒懒的、很惊艳，“以安，别再去追究，究竟是霍先生让我离开，还是我自己选择离开。”

“你出事，本来我就有责任，如果我早一点把叶惜的事情告诉霍先生，就不会让她有机会再做局害你，这件事是我失误，好在你最后没事。”

“至于EL，其实我早就该离开了，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守着不肯离开，那个人，根本没可能回头的……”

女人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仰头，吐出眼圈。

恍惚间，她眼角有泪意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