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乔小姐。”陌生的年轻男人看见乔以安走近，率先下了车，请她上车，“霍先生在等你。”

乔以安抱着手臂，顿了顿，上了后座。

后座另一边，男人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乔以安的方向。

“霍先生。”

相同的称呼，却对着不同的人。

目光相接，乔以安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霍敬之。

霍敬之比蒋雯大了十岁，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他五官英挺、温润儒雅，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一些。

人到中年，他仍然有一副英俊迷人的好皮相，眉眼间，甚至能让乔以安找到几分熟悉感，霍老是四国混血，年轻时容貌尤为出众，霍家的男人在外貌上，大约都继承了优良基因，好看到没得挑。

“乔小姐。”霍敬之冲乔以安点了点头，偏低的嗓音，很动听。

布加迪已经驶离公寓，车一路开得平稳，乔以安因为吃了感冒药，此时困意来袭，险些要在车里就这么睡过去。

“到地方还有一会儿，”霍敬之出声提醒，说完，径自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他当然没什么睡意，不过这样一来，乔以安也没了顾忌，就这么入睡。

这个时间，赶上下班高峰期，有些堵车，半个小时后，布加迪稳稳停住。

“霍先生、乔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唤醒后座的乔以安。

她跟着霍敬之下了车，司机并未跟随，两人穿过一条小巷，乔以安正好奇为什么霍敬之会带她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看见眼前一栋白色小楼。

偏古典的建筑风格，是一家私房菜馆，以粤菜为主。

服务生看见霍敬之，毕恭毕敬，领着他和乔以安往里走，最后在一个包间停下，“霍先生。”

服务生看起来对霍敬之很熟悉，这间私房菜，霍敬之应该常来。

两人进了包间，服务生先上了一壶茶。

是宜兴产的小陶壶，最适应用来煮工夫茶。

茶壶旁边，摆放着两只白瓷茶杯，霍敬之提起茶壶，将茶汤依次注入茶杯，一套工序下来，细致认真，没有丝毫不耐烦。

“试试？”霍敬之将其中一杯推给乔以安。

乔以安端起桌上那杯茶，看了看，然后轻啜一口。

温热茶水入喉，有几分提神醒脑功效，倒是将她感冒不适的感觉，冲淡了几分。

“霍先生今天找我，有事？”放下茶杯，乔以安看着霍敬之，像他这样的忙人，绝不会没事找她来喝一杯茶。

霍敬之淡淡一笑，不答反问，“喝完茶，是不是舒服一点？”

乔以安点点头，此时菜陆续上来，她重感冒没什么胃口，即便看着上好的东星斑、摆盘精美的芙蓉虾等一众菜式摆上桌，仍然没什么食欲。

“你身体不舒服，多少吃一点。”霍敬之说着，率先执起筷子。

乔以安看他这个架势，也没再急着问什么，本来她也是为了做晚饭才出门，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等吃完饭再聊。

东星斑肉质鲜嫩，入口口感极佳，乔以安虽然胃口不好，多少还是吃了一些。

一顿饭结束，终于要切入正题。

“乔小姐，今天找到你有些冒昧，”霍敬之用餐巾擦拭手指，然后放下，英俊儒雅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容，“不过有件事，我想还是自己出面告诉你更合适。”

他的嗓音，是恰到好处的温和，又含着几分沉稳的力量，明明看起来很和善，存在感却十分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乔以安看着霍敬之，脑子里莫名晃过一个念头。

霍敬之要说的这件事，应该跟霍沉让蒋雯离开EL有关。

“让蒋雯离开公司，是霍沉的意思，也有我的意思，”果不其然，霍敬之开口说道，“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让你对霍沉产生误解。”

“是你让蒋雯离开公司？”乔以安下意识脱口而出，语气里隐约带了几分质问，甚至连自己也没意识到，“为什么？”

昨天晚上，乔以安一整夜睡得都不安稳，梦里反反复复，是她和霍沉的争执、还有蒋雯酒醉颓废的模样。

“蒋雯很想留下来，而且，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她留下来也不会打扰到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蒋雯离开？”

霍敬之看着乔以安，年轻明艳的脸孔，微微泛着红。

“你知道，她为什么想留下。”男人缓缓说道，并不避忌乔以安，显然她这个态度，已经知道了实情，所以更加没必要隐瞒，“她这些年一直没离开，是因为放不下。”

“她留得越久，越不可能放下。”

“所以，你干脆逼她离开？”乔以安审视的目光落在霍敬之脸上，并不能理解对方的“良苦用心”，“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干脆，她或许不会到现在都放不下。”

霍敬之垂下眼眸，抬手按了按眉心。

再度抬眼时，男人眼底比刚才黯淡几分，脸上一闪而逝，某种近乎怀念的神色，“是，的确是我的问题。”

“是我以前处理得不够好，耽误了她。”男人说着，陷入沉默，眉眼间有近乎挫败的意味，“当断不断，是我对不起蒋雯。”

“所以，就当这次的事情，是我最后的机会，放过她。”

乔以安看着眉目黯然的霍敬之，转瞬之间，终于明白他的态度——

其实这些年，蒋雯一直死守着EL，不仅因为蒋雯放不下，更因为霍敬之还未放下。

否则，以霍敬之的手段和地位，逼蒋雯离开，再容易不过，这个男人一直默许蒋雯留在EL，无非也是因为，他放不开。

虽然这些年，霍敬之和蒋雯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断了，情分却没断。

十几年过去，蒋雯孤身一人，霍敬之却成家立业，风光无限，如果再默许蒋雯留在EL，实则是霍敬之太自私。

正是因为想刚过蒋雯，霍敬之才借这次的机会，跟霍沉打了招呼，彻底逼蒋雯离开公司。

霍敬之蓦地抬眼，对上乔以安的视线，仿佛看透她想问什么，淡淡说道，“人生在世，没什么能从头来过，假设也毫无意义，能做的，就只有向前看。”

霍敬之和蒋雯之间是这样，乔以安和霍沉之间，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