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薄如蝉翼的纱帐中，脸色青白的少女紧闭着双眸，额间全是细细的汗珠，像是在梦境之中，被什么折磨着了似的。

她猛地睁开了双眸，惊惧地坐了起来，入目是薄如蝉翼的纱帐，旁边琴案上摆着一张质朴典雅的古琴，窗下的贵妃榻散落着几本古籍。

意识模糊之间，外头多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便见绿烟挑起猩红毡帘，端着冒热气的汤药进来。

“小姐，你总算醒了！”

见顾云澜醒来，绿烟喜极而泣，眼泪唰唰往下流，“你再不醒，老爷就要杀光府里的庸医为你陪葬了。”

“夫人也说要去请得道高僧做法，去地府里抢回小姐的生魂呢。”

顾云澜皱眉，轻轻的挪开了被绿烟握住的手，“我这是怎么了？”

她极为不舒服，太阳穴阵阵发疼，脑子昏昏沉沉的，喉咙还有些干痒，似要咳嗽几声。

绿烟面带忧色，探手摸她的额头，“小姐你这是烧糊涂了？你前儿死活不愿意嫁给摄政王，然后跳湖自尽，被救起来后反复低烧昏迷了三天，刚刚才醒过来，这过两天就是几年一次的秋猎了，还好小姐您没事了。”

跳湖自尽，这不是她十六岁的事情吗？

当时摄政王向皇上请旨娶她，不但上交了兵权，还在皇宫跪了三天三夜，才如愿以偿。

可她爱的人是大皇子楚离隐啊，又如何会甘心嫁给摄政王，而那时她的“好妹妹”林青凰又日夜为她“担忧”，常说摄政王人面兽心、残暴不仁，嫁给他就是九死一生。

还说她至今唯有以死相逼，方有一线希望解除婚约。她一时糊涂，竟然真信了林青凰的鬼话，跳了莲湖。

而她醒来了之后，依然还是逼着她爹抗旨退婚，万万没想到，她爹竟然交上了兵权。

因为林青凰，她在京城几乎就是一个笑话，跳湖之后，更加是落的人口舌，她四面楚歌，却还是举全家之力，将那人捧上了皇位……

涣散的思绪渐渐清晰，顾云澜意识到自己或许是重生了，各种复杂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激动狂喜、仇恨弑杀……

楚离隐、林青凰、绿烟……

苍天有眼，让她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放过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

“小姐，该喝药了，奴婢每隔两个时辰便熬一次药，就等着小姐醒来喝呢。”

绿烟端着汤药的手极稳，脸上还带着一丝担忧，看起来就是忠心为主的奴仆。

顾云澜朱唇紧抿，抬眼定定瞧着她，不言不语，看不出喜怒。

绿烟垂眸避开她的眼，心里“咯噔”一跳，背后冒出些许冷汗，抓着药碗的手指紧的发白。

小姐的目光锐利得令人心惊，若非是她确定从不曾露出蛛丝马迹，恐怕都会以为小姐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

“小……姐？”

“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还是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做贼心虚？”顾云澜展颜一笑，看起来和往日一般无二。

绿烟心定了定：“小姐说笑了，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就算小姐想要奴婢这条命，奴婢也绝无二话立刻就去死。”

“是吗？”顾云澜的笑容淡了些，眼神移到那碗汤药。

若非她前世喝了这碗下了料的汤药，身体便日渐虚弱；若非前世遭到绿烟的背叛。恐怕她还会一直以为绿烟忠心耿耿，而非林青凰安插到她身边的棋子。

顾云澜收回视线，拿起汤勺随意拨弄几下汤药，淡淡道：“我怕苦，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绿烟吓了一跳，急声道：“小姐，这是你的药，奴婢岂敢乱喝？”

“若是耽误了小姐治病，奴婢万死莫辞。”

顾云澜啪一声扔下汤勺，眼神锐利，厉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喝你就喝！”

“小姐……”

绿烟心下焦急，汤药里放了慢性毒药，这可是她特意为小姐准备的。

保证小姐喝了后，身体日渐虚弱，最后五脏衰竭而亡，无论大夫医术多么高明，都查不出异常。

“怎么，不愿喝？还是不敢喝？”

顾云澜冷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愿意为我去死吗？”

“奴婢……”绿烟嘴唇动了动，推拒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神色冰冷的顾云澜，她心中颤了一下，突然觉得小姐变了，变得更加震慑人心。

“奴婢这就喝！”

似下了决心，绿烟面色惨白中带着一丝坚定，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若是再三推拒，必会引起小姐的怀疑，将她赶出将军府，或者干脆杀了她。

还不如现在喝下这药，横竖一时半会死不了，她还能再找机会给小姐下毒。

“味道如何？”顾云澜抿嘴浅笑，笑意不达眼底。

这些畜生对她、对顾家所做的事情，她要一一奉还回去。

绿烟勉强笑笑道：“大夫开的药是有些苦，小姐喝药后可以吃颗蜜饯换换味儿。”

“嗯。”顾云澜淡淡应道。

见她面色缓和了些，绿烟心下有些怀疑，带着一丝委屈，试探道：“小姐这次醒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姐以前就不会这样凶奴婢。”

顾云澜似笑非笑道：“我做了个噩梦，宛如身临其境，醒来后就决定痛改前非。”

“你要听听吗？”不待绿烟应答，顾云澜自顾自地说下去：“梦里我退了摄政王的婚约，倾举族之力将楚离隐送上帝位，结果呢？”

“我父亲被流放边疆，途中被活生生饿死；母亲被肆意凌辱，人和兽在她身后排着长队，就等着一尝将军夫人销魂蚀骨的滋味。”

“大哥则受剥皮酷刑，由脊椎开始下刀，慢慢分开皮肤和肉，最后‘滋溜’一声撕下整张人皮；而顾家其他族人则被斩首示众，连狗都不放过。”

“最后却是摄政王，孤身独闯皇宫来救我，却被利箭穿心而死。”

顾云澜闭眼，努力平稳心绪，暂时按捺下将楚离隐剥皮拆骨的冲动。

因着顾家的惨烈结局，绿烟心下惊惧，又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个梦，连忙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梦里和现实里的遭遇都是相反的。”

“顾家必定留存百世，老爷夫人和少爷也会长命百岁。”

顾云澜淡淡一笑，“所以我不会再和摄政王退婚了，我要风风光光嫁给他。”

这怎么能行？岂不是坏了主子的事情！

绿烟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可是小姐你不爱他，你爱的是大皇子啊……”

顾云澜神色一寒，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突然冷声道：“滚出去。”

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些话，现在还妄图害她，找死！

看着顾云澜冰冷的侧脸，绿烟心里不甘，却只能恭敬道：“那奴婢告退，小姐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