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说,巧将军柳燕双是位奇女子,她打小跟随父亲定国公柳义习文练武,十三岁入中军帐,十五岁在千军万马之中取匈奴上将首级,十六岁御封将军,十七岁赐婚于东宫太子,可叹她红颜薄命,一年后战死在张掖关城下。也有人说,柳将军也算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柳燕双若是听见,她一定会轻启朱唇骂一句,仁你个屁啊!
当然,如今的她自顾不暇,她身在一片混沌之中,除了听觉之外,其他的感官均已丧失,只听见一个低沉暗哑又极富诱惑力的男声在耳边一遍一遍地诵读经文。他的音调曲折而绵长,仿佛是竹林边娟娟细流,又好像空谷中丝丝雀影。就在这逦迤的语调中,她沉睡,她困惑,那个深情的声音日复一日地滋养着她的七魂六魄,直至某一天,她渐渐苏醒。
光露二十三年春,三月一十八。
白日里阴阴的,云层低厚,夜里下了几滴雨平添几缕春寒。
柳燕双的屋里点着灯。哦,这会儿得称她严二小姐。
她归来之时便惊讶地发现,自己亦然不是柳燕双了,柳燕双死在光露二十年的初冬,死得透透的,而这位严二小姐得了心疾,缠绵病榻两年有余。
她此刻真真切切地还魂在严双彤的身体里。之前,她未曾见过这位小姐,若说二人之间有什么牵连,那或许是名字里俱有一个“双”字,只是这个字对女儿家来说实在稀疏平常,怎么咬文嚼字也断然联系不到一起,只叹阴差阳错地既成了事实。
既来之则安之,严二小姐的这副身体委实不妥,胳膊细来腿也细,外带经脉不畅,最要命的是心脉受损严重。她每日里运气周天,用了大半年将将把病弱的心脉修补完整。
又耗去半年,这身体才慢慢有了起色,来问诊的章大夫也挺高兴,这几天吩咐丫鬟们把人参汤都撤了,人参虽好,补过头也无益。
严二小姐是谏大夫严森之的嫡次女,今年一十三岁。模样生的嘛,柔柔弱弱的。
固然柳将军认为所有的闺阁小姐都不如她自己英姿飒爽,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严二小姐也还算个美人。
可就是这样的美人与她跨马扬鞭的气场一千个一万个不搭,佛祖怎么就挑上了这具身体给她。每每她想到此处,总要埋怨几句。而远在京城长安圆觉寺里的普智大师,也总能在相应的时间揉揉鼻子挠挠耳朵。
近前伺候的初蓉与初萍是两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初蓉性子跳脱些总与她说庄子上的传闻,初萍憨厚质朴说话不多。
此外,乳娘李嬷嬷的嘴是一刻不停,在她跟前絮叨刺绣抚琴德言工容。若不是柳将军纵横沙场许多年,说不准她会赞同私见外男是要投井之类的谬论。她记得恶风说过,这叫洗脑。
才用过晚饭,严双彤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
她半躺在软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初蓉说话。
“奴婢瞧姑娘今个的气色越发地好了,章大夫说左右不出半个月,姑娘的药就能停。等姑娘大好了,老爷夫人定会接姑娘回去的。姑娘病了这些时日,性子淡了不少,许是没瞧到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等回到长安,府里就什么都有了。保不准姑娘一高兴,身子骨就康健了。”
严双彤想,这丫头一说是大好了怎么后头又康健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这是病,得治。
她顺道接过初萍递过来的一把瓜子仁。
乳娘挑了挑灯芯,就着亮光在一旁打络子,闻言笑道:“怕不是姑娘想着那些新鲜玩意儿,是你们这两个丫头想得百爪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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