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的字算不上丑,能看得出来字里行间的苍劲与桀骜,一笔一划都如同刀剑刻出一般,但整体看去极其不工整,这是书法中的大忌。即便单个字写的再漂亮,整合到一起也依旧是丑的出奇。
“你的字该好好练练了。”没来由的,姬无双开口说道。
说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有些发愣,徐骁连忙笑着扶了扶额头说道:“姬姑娘说的是,我最近一直都在练字,让姬姑娘见笑了。”
说完徐骁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他的确一直在练字,以往用竹棍在地上练字时一篇沁园春雪都能写上三四遍,但刚刚不知为何,一首诗才写到一半,右臂就开始酸痛起来,比平时写上三四遍沁园春雪都要累,结果就是字迹越到后面越潦草。
“哈哈哈!徐少爷真是……在下佩服!”
“咳咳……”
姬无双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立刻绷不住纷纷哄堂大笑起来,原本他们还想着徐骁到底能写出怎样的诗词来,没想到诗词还未赏析,写的字就被批评了。
其实这也正常,徐骁这种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的纨绔子弟,整日只顾在迎春楼喝花酒寻欢作乐,会写字已经很不错了,有多少家里还算富足的少爷们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程凯脸上洋溢着讥讽的笑容,他在等着姬无双评判徐骁的作品,但已经没有悬念了,连字都不会写的徐骁,能写出什么好作品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说完徐骁该练字后,姬无双的脸色就变了,只是她很快就将心中的震惊掩藏,唯有身前紧攥着一双玉手出卖了她。此刻的姬无双再也无法保持优雅与清冷,她的心早已被眼前这首诗震撼,如同一颗巨石砸进她那古井无波的心坎里,掀起巨大的浪花与涟漪。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姬无双不自觉的轻声念出两句诗,顿时就让正在哄笑的才子们愣住了,一个个瞪大眼睛朝她看去,嘈杂的听雨阁内陡然寂静下来。
“这,这是……”程凯讥讽的笑容僵在嘴角,盯着姬无双呼吸急促起来,刚刚那两句诗,是徐骁所写……还是姬无双有感而发?
虽然他更期望是后者,可他的心中却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两句诗真是徐骁所写?如此气势磅礴,却又极其应景的诗句,真是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写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徐骁绝没有这样的文采!
短短两句诗,比姬无双刚刚的梅雪更加气势磅礴!徐骁何德何能,写出这样两句绝美精妙的诗句?!
一定不是他写的,一定不是!
程凯兀自念叨着,其他人也都盯着姬无双满脸不可思议,只有徐骁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等待着姬无双的下文。
下一刻,姬无双轻轻开口:“忽如一夜春风来……嗯?”
“春风来?不对吧,这是秋末冬初啊!”
“前两句的确不错,但这第三句……我只能说,一颗老鼠屎坏了满锅的粥!”
“徐少爷莫非是连季节都不分了?”
刚刚被震惊的众才子们再次讥讽起来,徐骁所作之诗前两句的确很不错,但这第三句单看也很惊艳,可现在是秋末冬初,跟春天根本就不搭边。而且徐骁前面两句也写了胡天八月,八月怎么能是春风来呢?
面对众人的嘲笑,徐骁笑而不语。
“装神弄鬼!”程凯眼前一阵恍惚,望着徐骁在心中暗道。
在场众人,最紧张的莫过于顾仱瑶主仆俩,顾仱瑶紧紧的攥着玉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小桃红站在顾仱瑶身后,虽然她听不懂姑爷作的诗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忽如一夜春风来……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能写出这么工整的诗来……他以前真的是故意装成那样的么?”望着满脸自信的徐骁,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怨忿,他为什么连自己也要瞒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一个春风来,梨花开!”
此时姬无双已经彻底被木案上的诗吸引,她缓缓念出这两句,心中不禁生出大雪纷飞的画面,听雨阁外的银杏树此刻就如同开满了梨花般,放眼望去一片洁白,如此应景应情的诗句,这个人果真有如此才华吗?
想到来时杨大人对徐骁的推崇,她不禁抬头看去,美目中闪烁着别样的情绪,仿佛要看透眼前这个男人,可任凭她如何去看,徐骁自始至终都是那一抹微笑,淡然而自信。
轰!
整个听雨阁,彻底寂静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刚刚取笑徐骁的才子们,一个个谁也没了声息,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子,岂会听不出徐骁这后两句诗的奇妙之处,尤其是第四句简直就是点睛之笔,直接把他们取笑的第三句点活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如此绝妙的点睛之笔,徐骁到底是如何作出来的,这样惊艳的诗,真是他随手而作?
此刻回想起徐骁连想都没想,便开始提笔挥墨,众才子们忽然觉得羞愧无比,他们自认无法写出这样的诗句,别说与徐骁比肩,就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这一刻,整个玄武镇大半的才子们,都在这四句惊艳的诗句前自惭形秽。
程凯呆愣楞的望着木案上的宣纸,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徐骁不是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吗?他不是连字都写不好吗?怎么可能会写出如此惊艳的诗篇?!他做梦都想不到,一个被他们不耻的纨绔子弟,竟是如此的惊才绝艳!
这一刻,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程凯却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他引以为傲的格律工整,与徐骁写出的惊艳诗句根本无法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好诗,好诗!”叶子画眼神明亮无比,起身看向徐骁抱拳一拜,“没想到徐公子的文采如此惊艳,以前不得闻,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
“叶公子谬赞,在下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徐骁自谦的摆了摆手,但嘴角的笑容却丝毫不减,转眼朝顾仱瑶望去,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此刻是怎样的神情。
此时的顾仱瑶眼神激动,满脸惊喜交加,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她万万没有想到徐骁竟能写出如此对仗工整应情应景的诗句,此刻不由心酸,自己背负大半年的委屈,终于苦尽甘来了。
徐骁有如此文采,以后看谁还敢在背后说她的是非!过两天的将军祭上,也不用怕徐骁上台被人讥讽耻笑了。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书生羽扇不得控,佳人罗裙冷难着。朱门墙高酒肉臭,不见雪中冻死骨。玄武城外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姬无双喃喃自语,兀自念着宣纸上的内容。
越是往后念,她就越是心惊,忍不住抬头环顾四周,心中掀起滔天大浪,徐骁所作之诗太过应景,她毫不怀疑,这就是徐骁举手投足之间写出来的。此刻听雨阁倒垂的红绸罗幕可不就被风雪打湿了吗?就连狐裘与锦衾都不够暖和,需要燃烧铜炉取暖。
更别提书生羽扇与佳人罗裙,在这个气温下没有人会傻乎乎的扇扇子穿罗裙,至于最后四句则充满了讽刺之意,在她看来徐骁正是在讽刺这场诗会,朱门高墙之内围坐铜炉四周喝着小酒吟着诗词,却不知城外大雪之下,冻饿难耐的人们。
联想到她来之前,打探到的一些关于徐骁的传闻,她忽然对这个所谓的纨绔子弟起了很大的兴趣,这个传闻中不学无术,每日去青楼寻欢作乐的纨绔,竟然会有如此文采,这首诗就连她都自愧不如。
“这首诗的名字,可否告知?”
她看向徐骁轻声开口,言语中少了些冰冷,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极其喜欢徐骁这首诗,恐怕这次徐家要在玄武镇名声大噪了。
听到这话,徐骁轻轻一笑:“这首诗……就叫《白雪歌》吧。”
噗呲……
没来由的,这位一直板着脸的奇女子忽然展颜一笑。
虽然容貌并不惊艳,甚至算得上普通,但此刻一笑之下却犹如春风拂面,让人不由心生涟漪,徐骁摸了摸鼻头,赶紧挪开了目光。
“白雪歌,很随性的名字,不过我很喜欢。”
姬无双说完之后便这样望着徐骁,仿佛要将这个奇特的男子看透,可无论她怎样去打量徐骁,对方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忽然,一道倩影挡在两人之间。
顾仱瑶挡在徐骁身前,挺了挺胸脯,旁边的小桃红更是挑衅的扬起了下巴,一副别想打我家姑爷主意的样子。
看着眼前充满敌意的倩影,姬无双嘴角勾勒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徐公子,这首诗我很喜欢,能借我抄录一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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