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死

顾野在医院守了洛芯一整夜的新闻传遍了京城。

我等候一夜，卡顿的手机上只传来法院和银行的短信。

损坏的钢琴加上洛芯的医疗费，一夜间为我增添了五十万的债务。

那一晚将我赶出去的佣人见我面色发青，才急忙地从地下室里翻出备用药给我。

凌晨我单薄地站在街头，动用爷爷留下的钱才租到一处筒子楼。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只摆得下散落的药瓶。

我打遍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才寻到了一个面试机会。

嘈杂的酒吧内，我穿着洗到发白的衬衫，任由身前的男人打量。

我只知道这间酒吧的老板是刚从国外回来，并不常住。

却不知道面试我的竟然就是老板。

「把头抬起来。」

眼前的男人样貌俊美，琥珀色眼眸在看见我的脸时微怔了一下。

只问了我是哪里人，就将我留下了。

市区中心的酒吧里常来富二代，大都在二层的包厢里取乐。

我怕被那些富家子弟认出，也不敢进包厢招待。

只在一层做一个最初级的侍应生。

低薄薪水与其他兼职相加起来，在债务面前依旧是杯水车薪。

临近下班，我刚要脱去工作服赶下一个夜班。

手中便被经理塞入一团柔软布料。

包装不菲的酒瓶被放置在工作台上。

「南枝，今天一号包厢里缺了个人，你去替上成吗？

「这瓶酒的提成可有一万。」

一万，可以抵得上我一个月的所有兼职。

我看着手机上传来的银行催债信息，犹豫片刻后还是应了声。

顶级包厢内烟雾缭绕。

在这一片昏暗中，我意外地看见了顾野。

他面颊薄红，有些醉意。

我赶紧低下头，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顾野手指钳住我的下颚，逼迫我抬头看他。

薄荷味烟雾吐在脸上，我无法挣脱地被他拉到主座，暴露在灯光下。

那些带着打量的视线游走在肌肤上，我窘迫地向下拉扯裙摆。

余光却瞥见顾野戴着一枚熠熠闪光的钻戒。

「顾少和洛小姐真是天作之合，这款限量婚戒可是千金难求呢。」

有人这么夸顾野。

「婚约当然不是和谁有都一样的，既然芯芯答应了我的求婚，我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顾野摆弄着婚戒，笑着回应。

我心脏似乎被人狠攥了一下。

没想到，顾野要结婚了。

「来，你陪我喝一杯。」

一个自我进包厢起视线就黏着我的中年男人忽然捉我手腕，将我从顾野身侧拉开。

高浓度的红酒抵在唇边。

我局促地向顾野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他只是嗤笑一声，将那杯酒顺着我胸前水滴形的裁口倒了进去，濡红了衣襟。

包厢内的气氛变得浑浊，我如坠冰窖。

「这杯酒是专门罚你的。

「不过是我花一万点来的人而已，张总让你喝你就乖乖地喝。」

那一万块的提成，原来不过是顾野随手花来点人的。

我身侧的中年富商得到顾野的默许，更加得寸进尺地拉着我灌酒。

高度数的酒液灼烧着喉管，我产生些醉意。

意识逐渐模糊，只能强撑着才没有靠在顾野身上。

体内深处传来陌生的燥热。

一个合作商没能忍住，油腻的手抓着我，笑得淫邪。

「顾少，你能不能赏脸，将这人让给我。

「至于云山那块地，自然要看顾少的想法了。」

我混沌的意识忽然一震。

云山……云山便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

记忆中的村落，爷爷的墓地，我和顾野的初识，都在云山。

而现在，这块地的开发权握在顾野手中。

我侧脸想要哀求他，顾野却不屑地笑了：

「你今晚可要伺候好李总，云山那块地可是挂在你身上的。」

昏暗的包厢内一片狼藉。

我瘫倒在地，浑身沾满酒液，无力地反抗，想要推开身后扑上来的男人。

他们给我的酒里掺了药。

我绝望地看着那扇被顾野关上的门，头发忽然被人用力向后扯。

「你的金主都将你送给我了，老老实实地招待我，我照样好好对你。」

那双肥腻的手将要摸到我时，我抡起吧台上的酒瓶，狠狠地砸了下去。

李总没想到我被下了药后还有力气，猝不及防地被砸倒在地。

鲜血在地面上蔓延，我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强撑着爬到门前，哭喊着拍打那扇门。

顶级包厢的隔音很好，包厢外都是顾野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救我。

使不上力的小腿被冰冷的手扯住。

我惊恐地回头，那个被打倒在地的男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笑的狰狞。

胸前的衣襟被人粗暴地扯开时，我无力再挣扎，只能紧握住手心里的玻璃碎片。

在那双手将要摸进来时，抵在喉间。

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巨响。

包厢门被人踹开，刺目的光线照亮泥泞不堪的一切。

晃动的视线里，顾野单手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李总身上，将人直接砸晕了过去。

我第一次见顾野如此动怒，浑身是嗜血的戾气。

他深沉的眼眸盯着我，唇角勾起。

「宋南枝，想让我顺心就这么难吗？」

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心脏不堪负荷的抽痛。

我麻木地阖上眼，用玻璃碎片划开布满掐痕的脖颈。

「顾野，如果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呢？」

我原本只是想见顾野最后一面而已。

我知道他是备受宠爱的阔少爷，而我只是个贫寒的乡下人，自然配不上他。

可我也是在爷爷的精心照料下被宠大的。

我想离开，想和顾野撇清关系，连过去的误会都不愿意再纠纷。

他不应该一直蓄意侮辱，欺凌我。

眼前这个容貌更为俊逸的男人，不是我的少年阿野。

他只是顾野。

意识消散之前，我看见顾野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焦急慌张地想要为我止血。

可我实在太累了，连着这张脸都不想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