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元和根本是受有心人指使,诬陷奴才等,意欲限制圣上的自由,便要先除去奴才几个啊!奴才等人命不足惜,可圣上怎么能轻易受小人拨弄呢?如今,那些人便敢如此大逆不道了,以后还得了?奴才真的替圣上忧心万分啊!”说着,吕鸿伏首痛哭,“奴才今日抱着必死之心来见圣驾,一路上却不由地想及当年服侍圣上的情状,实在痛难自抑……”
说着,吕鸿再说不下去,只伏在地上痛哭而已,好不凄凉。沈环看了一眼乐潇泽,吕鸿这番鬼话,连她都不信,乐潇泽会信?但有一点,吕鸿是乐潇泽的身边人,与外廷大臣却是不一样的。便是养只小猫小狗,骤然分离还不舍呢,更何况是这样一群成天讨着自己好的老奴才?如此看来,乐潇泽却还是个有些念旧的人。
乐潇泽没有说话,沈环更是个隐形人,但沈环知道,无非是你死我活的下场了。如果吕鸿等人倒台,只怕宫中宦官都会被清洗一遍,甚至也会影响骄阳苑,从此,乐潇泽便只能安心做个“圣君明主”。若是吕鸿等人占了上风,那元和等人的性命自然不保,再有一众大臣只怕也会受到吕鸿的清算,反正……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良久,乐潇泽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沈环,起身道:“时辰不早,皇后也早些歇着。”沈环起身福礼,“妾身恭送圣上!”直到圣驾去远了,沈环才直起身来,看着宫外的方向暗想,看来今夜,又将是个不眠夜啊。
很快,钦天监五官监侯元和并一众从前与吕鸿不对付的宦官便被吕鸿以结党营私与欺君之罪拉到飞龙宫前杖毙。紧接着,乐潇泽又连夜下了十数道圣旨,无非是提升了一众宦官或是他们的亲信,皆放到了紧要的位置,甚至充任边官。再有便是,东西两厂与锦衣卫彻夜四处搜查,说是搜捕乱党,实则不过展开特务活动而已。
不久,这些消息也传入到了预备第二日廷谏的一众直臣耳里,事已至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圣心已改,宦官阉党之势更大了。所以,廷谏之事最终取消。第二日,以文阁老为首的三位顾命大臣便向乐潇泽请辞,上不允。过了几日,三人再次请辞,上依然不允。没多久,三人又第三次请辞,这次,乐潇泽允了文贤与于乔的请辞,却独独留下了付西宾。
当然,这件事远远还不止这样结束。只不过眼下挨近年关,所以,事态暂时平息了下来,但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文贤朝一路相送到城外的付西宾道:“东涯你的病还未好,又赶了这一程,实在辛苦了,快回去吧。”付西宾咳了咳道:“下官……实在愧对老大人。”
文贤一笑道:“方才于乔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是个有话直说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哪里会知道你的苦心与无奈?说起来,倒是我要同你说声珍重了。老夫从此便是个闲散之人了,乐得轻松自在,只剩下东涯你还要在朝中苦苦地捱着。”
付西宾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向文贤长长一揖,“老大人千万珍重!待下官事了,便来拜访老大人!”文贤直点头,“好好好!老夫等着,倒是东涯你切不可食言了!”说完,文贤吩咐车夫启程,马车轱辘响起,一长列马车便自付西宾眼前缓缓驶了过去。
骄阳苑内,郑姬白皙的腕上戴了一只殷红的镯子,乐潇泽瞟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愣神。直到郑姬将亲手泡好的茶递到他跟前,他才回过神来。乐潇泽接过茶盏向着跪地的吕鸿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不必再向我来请示了,可还有别的事?”
吕鸿垂眸道:“这眼见着就是正旦了,圣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虽免了百官命妇的朝贺,宫中也不备大宴,但也该添些喜庆才是。”乐潇泽放下茶盏,“怎么个添喜,你说说看。”吕鸿道:“奴才斗胆,之前元和等人蒙蔽圣听,全赖孟焦孟大人暗暗留意到可疑之处。如今承蒙圣上厚恩,虽迁任尚书一职,入阁为大学士,到底……思念**情切……”
乐潇泽再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道:“贤妃也算是朕后宫里的老人了,也一向识大体,是该晋一晋位分了。待会儿你便拟旨,再挑几个尊号呈到皇后那里,章贵妃自入宫以来,尽心打理后宫之事,也该封个尊号了。再有,章贵妃诸事Cao劳,便让贤贵妃也跟着一同打理后宫之事吧。”吕鸿心中大喜,连忙应声而去。
乐潇泽看了一眼身旁郑姬掩在袖中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坐下,道:“你再等等,朕也想办法给你个封号。”郑姬摇头一笑,“圣上还不知道贱妾的心吗?贱妾不在乎这个的。”听着郑姬的话,乐潇泽的思绪又是一怔,随即与郑姬玩笑起来,眼中的笑意却已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咱们殿下也是奇怪,这满匣的首饰偏没有几样喜欢的,整日只摸着一块凉玉玩耍罢了。”红螺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簪子,见歌阑不回答,不禁抬眼望去,便见歌阑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带锁的小匣子放进了一个带锁的屉子,然后郑重地将外面的柜门锁了起来。红螺不禁奇怪道:“歌阑姑娘,那匣子里又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的?”
歌阑走过来,同着红螺一起擦拭其他的首饰来,“是一对凤血玉镯,历来是东君国皇后的象征,殿下大婚后,皇太后便着人将镯子送了过来。可殿下平常也不爱佩戴这些,所以只能收起来,但又需每日检查,切莫出了纰漏。”红螺一点头,“原来是这样。”
沈环看了看眼前的几个尊号,最后手指一点,“便定这个康字吧,本殿看贵妃一向柔柔弱弱的,真害怕风一吹她就被吹跑了。”“……”呈递的太监可不敢接这话,于是便道:“奴才领命!”眼见那太监收起一应东西拜礼退了出去,一旁的惠妃何令筠不禁道:“这下宫里便有两位贵妃了,真可谓平分秋色。”
“平分秋色才好。”沈环道:“鹤立鸡群可就没意思了。”“贫妾看殿下是唯恐天下不乱……”说着,顺妃唐Chun燕话语一顿,又道:“不过嘛,孟贤妃本与章贵妃便有隙,如今倒是更有好戏看了。”沈环看向唐Chun燕,“听你这话,似乎两人之间还大有文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闻言,何令筠与淑妃霍琳琅都看向了唐Chun燕,她们二人比沈环进宫也早不了几日,是以也不曾有所耳闻。
唐Chun燕放下茶盏道:“这事儿,还得从两人未进宫前说起。想来殿下也已经知道,那孟贤妃的父亲如今平步青云,便是因为巴结着那宦官吕鸿的缘故。可殿下却不知道,那孟大人最初其实是戚党一流。”闻言,沈环倒真有些诧异,“如此说来,孟家应该与章家极其交好才是。”
“本来应该是这样。”唐Chun燕道:“那孟大人虽然唯唯诺诺了些,能力也不算拔尖,但眼光还是不错的。太皇太后的两个弟弟在先朝便已封侯,底下子嗣也多给予极好的官位,但认真算起来,太皇太后的二弟贞宁侯却更与太皇太后亲厚些,毕竟那延昌侯与太皇太后非是一母同胞,不过庶弟而已。”
唐Chun燕接着道:“那孟大人便极力地结交贞宁侯,别说他为人还算细心,很快便与贞宁侯引为知交,倒也受了贞宁侯不少的好处。后来,贞宁侯的嫡长孙准备娶亲,倒还将孟大人的女儿也就是孟贤妃的姐姐也作为了人选之一。本来孟家的女儿也是极有希望的,谁知章贵妃轻飘飘一句话,便将这事儿给否决了。”
淑妃霍琳琅道:“却不知章贵妃当时说了句怎样的话?”唐Chun燕一笑道:“那时的章贵妃与殿下也不过一般大小,她当时说的是,‘欲引狼入室乎?欲与小人共谋乎?’”沈环啧啧道:“章贵妃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唐Chun燕道:“她那时又有庄明县主的封号在身,又早已协同母亲打理贞宁侯府之事,她说的话自然有分量,况且……她说的也不完全错。”
唐Chun燕摇头一叹道:“当时可是在宴上来者,那孟大人听了,当场便黑了脸色。更可怜的是那孟贤妃的姐姐,当日也在宴上,本也不干她的事。可这事儿传了出去,最后竟传成了什么孟小姐不贞所以被贞宁侯府嫌弃,还有她有隐疾什么的,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后来,孟小姐不甘受辱,便自尽以证清白了。”
沈环听了,也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女子,明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到最后却要由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这一切的后果。何令筠道:“我看,说不定那些谣言便是从贞宁侯府传出的,也未可知。”霍琳琅道:“这倒应该还不至于,可能是有心人在当中搅和,但到底是在哪一层利益的,就很难说了。”
沈环道:“也就是说,自这件事过后,章孟两家便形同水火,而孟家也就转而投向了宦官,成为了阉党一流。”唐Chun燕点头,“没错,正是这样。加之章贵妃自小便出生高贵,骨子里便透着一股清冷自傲,甭管谁瞧见了,想来都不会有好感,又何况是孟贤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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