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藏书阁

“好……”孙逸寰点了点小脑袋。

抬头看宋子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这时突然看到了宋子衿身后还跟了个人，不禁好奇的仰高了头去看。

眼前之人对于孙逸寰来说，高大威武，因为逆着光，天又微微暗了，看不太清他阴沉着的脸，却因为角度问题可以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和微抿的薄唇。

孙逸寰看着这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年纪小，形容词太过缺乏，竟感叹道：“啊……他好漂亮……”

宋子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玉碗放在桌子上，一回头便看到孙慕溟微微跳动的英眉，脸色又黑了黑。

宋子衿急忙止住笑，打圆场道：“寰儿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溟王爷别介意。”

孙慕溟看了孙逸寰一眼，嘴角动了动，“没事。”

孙逸寰被他一眼看的有些吓住了，急忙跑到了宋子衿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来去看他。

孙慕溟看着孙逸寰，突然问道：“他是婉妃之子孙逸寰？”

宋子衿点点头，道：“你是皇上的弟弟，寰儿这皇上的儿子，这样算来寰儿还要叫你一声叔叔，不，是皇叔。”

宋子衿想起来今日百花宴上，她和洛晏大出风头时，似乎孙慕溟也在场，只瞧见他离孙玄珩坐的不远，也没细看。

“他已是皇子，日后对你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孙慕溟冷不丁的冒出这么句话，宋子衿愣了下，还没开口细问他是什么意思，竹儿已经拿着披风出来了。

孙慕溟也不多说，接过披风便扬长而去。

宋子衿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直到走的没影了她也没反应过来。

极大的利用价值？难道孙慕溟以为她会靠孙逸寰来傍身？

如今孙慕卓年纪已大，身子又常年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升天了，而这皇位便是大家有所争议的了。

按照常理，孙慕卓这个年纪，早已该立太子，培养储君。

而这太子，理应是皇后之子，正室所处的长子，正是这大皇子孙玄珩，而这么多年，皇上丝毫没有要立大皇子为储君的迹象。

所以不免有人怀疑是否皇上有其他人选。

最有可能做储君的，除去皇上的儿子，便只有他的弟弟，孙慕溟。

据说先帝很宠孙慕溟，年幼的他得去了先帝的所有宠爱，其余的兄弟便被冷落了，所以从小就在先帝臂弯下长大的孙慕溟，与其他兄弟关系并不是很好，孙慕卓也是一样的。

当初据说先帝有意把皇位传于孙慕溟，却遭到朝中众大臣的反对，只因他年纪尚小，最后还是身为太子的孙慕卓坐上了皇位。

之后其余的皇子都被分配到了极远的封地，多年也回不了京一次，除非是皇上召回，众多兄弟中，成年后依旧留在京城的，只有孙慕溟一人，也是因着先帝的遗诏，他才能永驻京城，免去在封地受苦的命运。

正因如此，孙慕卓因着还有个兄弟一直留于京城，先帝在世时又有意把皇位给孙慕溟，所以多年来他总觉得这个皇位不稳，便更加疏离孙慕溟，却也时刻派人监视着他，生怕他突然会反。

朝政上现如今基本分为三波，有站与大皇子这边的，全凭着皇后家族的势力，有站在孙慕溟这边的，都是与他一同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将士，其余大多都是两代三代的老臣，对先帝，对陈国是忠心不渝。

这些都是宋子衿到处搜罗，说不定从哪听一句总结出来的，也算是当时时政。

这怎么看也是孙慕溟和孙玄珩之间的斗争，干她和孙逸寰什么事，她只是个邻国的公主，孙逸寰又只是个孩子，他对她来说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不管日后谁做了皇帝，她顶多就是个太妃，孙逸寰就是个王爷，说不定也会被分去封地，实在想不通孙慕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宋子衿脑海中千回百转死活想不通之后，她也便放弃了，好好的喂孙逸寰吃饭。

饭桌上，宋子衿想起今日洛晏所说的芜歆和芜鸢，便问竹儿宫中是否有这两人。

“芜歆芜鸢？公主怎么突然问起她们？”竹儿有些诧异，平日里宋子衿从不知道宫中的宫人都有哪些人，也从不过问，一直都是她在管，怎么突然就连名带姓的问起了这俩人。

“她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宋子衿给孙逸寰喂了口剃了刺的鱼肉，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们做饭的手艺不错，我把她们安排在小厨房，公主平日里吃的饭，都是她们所做出来的。”

宋子衿看着这一桌子她喜爱的菜，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里脊，甚至还有她只在洛府吃过的糖醋虾仁。

而这世上，估计只有洛晏知道，她最爱吃的就是糖醋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

她从不吃香菜和香菇，宋子衿一眼望去，桌上七八个形形色色的菜里，没有一个里面放了香菜和香菇，而她也从未和竹儿她们说过她的喜好。

这么长时间她竟没有一丝怀疑，不禁懊悔的拍了拍头，自己怎么这么蠢！

竹儿不明所以，孙逸寰也撅着小嘴问：“姐姐你怎么了？”

宋子衿这才发觉失态，轻咳了声，对竹儿道：“没事，用过晚膳后你把芜歆和芜鸢叫来我房里，我想见见她们。”

“是。”竹儿也不问缘由，直接应下了。

吃完饭后，竹儿把孙逸寰抱去沐浴，宋子衿独自在屋内等着，没一会就有两个身着宫女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走至宋子衿身前，跪了下去，齐道：“参见宋妃娘娘——”

宋子衿坐在软榻上，也不叫她们起身，只叫她们抬起头，打量着两人。

“哪个是芜鸢？”

“回娘娘，奴婢名为芜鸢。”跪在左边的女子毕恭毕敬的回道，面上没什么表情，长相只能算是清秀，一张鹅蛋脸上一双水眸毫无波澜。

宋子衿挑挑眉，这芜鸢和洛晏的气质倒是挺像，看上去都是那种无惊无波的性子。

又转脸看向另一个人，芜歆，这女子也正打量着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宋子衿不禁有些无语，这个芜歆像是个比较活泼的，脸蛋圆圆，眼睛圆圆，鼻子圆圆，小嘴唇也圆圆的。

只是她那丝毫不掩饰的好奇的目光，是因为保护她这么多年，却从未近身看过她的模样，这还算是头一遭，所以略微激动了些么……

眼前这两人一个稳重，一个活泼，凑到一起倒也互补。

屋中这三人互相打量了许久，宋子衿才悠悠开口道：“你们，是洛晏派来的？”

两人显然是一惊，对视一眼，芜鸢最先反应过来，知道她们身份已经败露，不妨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于是两人很愉快的承认了。

宋子衿让她们放宽心，“是洛晏告诉我的。”

“洛老爷吩咐我们在小姐的身边，时刻保护小姐的安全。”芜鸢面不改色的说道。

宋子衿心中动了动，洛老爷，小姐，这称呼就和在洛府时一模一样，果然她们是洛府出来的人。

芜歆本来兴致怏怏，打量完她就耷拉着个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哪知她听到她们在谈论洛晏，猛地抬起头，眼中冒着精光，“洛老爷！哪里有洛老爷！”

宋子衿显然被吓了一跳，讪讪笑道：“洛晏现在，应该是在丞相府……”

芜歆哀怨的叹了口气，又低下了头去，不再吱声。

宋子衿转头用眼神询问芜鸢，这是怎么回事。

芜鸢看都不看芜歆一眼，像是习惯这种事一样，回道：“小姐不用理会她，她已暗恋洛老爷多年，无果。”

宋子衿听到这个心中暗笑，洛晏那个老光棍，二十大几的人了，连个老婆，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像别人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小孩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也是难得有人暗恋他多年，这若不促成一段美好的因缘，岂不是她的罪过。

也许是因着得知这个秘密，宋子衿自然而然的跟她们两人亲近了一大截，让她们站起身，坐在椅子上，很是严肃的问芜歆，“你喜欢洛晏？”

芜歆不知所以的茫然点点头。

宋子衿突然一笑，“那我帮你告诉他你的心意可好？”

芜歆脸慢慢红了起来，眼眸中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似乎又有些难过，一时看上去极是纠结，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宋子衿微微蹙眉，不解的问道。“难道你要暗恋他一辈子不成？”

芜鸢坐于一旁不语。

芜歆低下头去，用力摇头，“洛老爷是主子，而我是奴婢……我不可以……”

宋子衿刚想开口同她讲讲人人平等，爱情不分等级的大道理之时，芜鸢却突然插嘴，“小姐，芜歆是洛老爷救回来的，她年幼时被人贩子拐走，流浪街头，以卖艺为人贩子挣钱，对她经常是又打又骂，那日正好被洛老爷撞上，从人贩子手中把她买回了家，并赐她名芜歆，取自无心的谐音，为的就是让她无心无情，让她记住这个世界的冷酷和可怕，所以，芜歆是不能产出任何感情的，请小姐把芜歆对洛老爷的情，当做是感激敬佩之情，也算是救她一命。”

宋子衿听得一愣一愣的，无心无情……是人就会有感情，怎么可能无心无情……

又看了一眼芜歆，心中暗叹口气，可怜的女子，只因洛晏一句话便失去了爱人的权利。

而她并不知道，全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才要把她们训练的铁石心肠，就算是她们的亲生父母要伤害宋子衿，她们也要毫不犹豫的回击回去，只因她们所存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保护宋子衿。

无人会把这些，告诉她。

宋子衿打发了两人离开，心情并不怎么好，待孙逸寰沐浴回来，把他哄的睡着后，自己才简单洗了洗，便也早早睡下了。

今晚养足精神，明日该好好的去做任务了。

俗话说，做戏要全套。

于是宋子衿早早的醒来，翻箱倒柜的鼓捣着找书看。

以至于竹儿按照平日里宋子衿起床的时间，端着水盆来到房里时，没看到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宋子衿，却只瞧见了满屋子都是书。

竹儿把水盆放到架子上，三步捡两本书，三步捡两本书，一直走到罪魁祸首的身边，“公主，大清早您这么干嘛呢？”

宋子衿头埋在书架上，依旧来回翻找，抽一本翻开两页，摇摇头，扔了出去，又抽出一本，只看了看封面，就又扔了出去。

竹儿伸手就去接那本她扔出去的书，结果技术不够好，书依旧是“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竹儿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公主！”

“啊？”宋子衿似乎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一边揉耳朵，一边扭过头去看她，责怪道：“你干嘛，叫这么大声，我又不聋。”

竹儿不想和她争辩这些小事，只指着满地的书问：“我说公主，你这是要翻了嘉仪宫的天吗？”

宋子衿看着自己扔的这满地的书，心中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面上却极其苦恼道：“怎么就是没有那本书呢？”

“哪本书？”

“菩提心经。”宋子衿早已想好了要绉哪本书，平日里她看书虽多，却从没接触过佛经，所以屋里肯定是没有这本书的。

“菩提心经？”竹儿看着书架上明了的分类，蹙了蹙眉，不禁问道：“公主怎么突然想读佛经了？”

宋子衿不急不慌的回道：“是那日听皇上提起过，说读这本书会有很多心得，我便想找来看看，下次好与皇上一同探讨。”

说着秀眉就是一蹙，犯起了愁，“可是，任凭我怎么找都没找到。”

“咱宫里没那个书。”竹儿只好如实说道。

宋子衿撇了撇嘴，“咱宫里没有，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难不成偌大的皇宫，连本菩提心经都找不到？”

“那倒不是。”

“不是就好，那你去给我找来。”宋子衿站了许久，也觉得累了，便坐在了椅子上说道。

“这……”竹儿却又犯了难，“不瞒公主说，宫中有个藏书阁，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书籍，也珍藏了许多绝世孤本，更别说是菩提心经了，你要什么经都是有的。”

“那你便去那里拿。”宋子衿心中一乐，这么快就步入正题了，真是顺利。

“不行的。”竹儿摇头，“藏书阁是皇宫重地，我一个小宫女是进不去的。”

“那……我能进？”宋子衿故意顿了顿，问道。

“公主是正二品的妃子，进藏书阁拿个书他们理应不会阻拦。”

竹儿所说的他们，宋子衿是清楚的，便是藏书阁门口的那些侍卫，总共有四个，守在藏书阁的大门口。

果不其然，刚到藏书阁门口，两个侍卫就把宋子衿和竹儿拦了下来，“什么人！皇宫重地！不可擅入！违者格杀勿论！”

宋子衿看了竹儿一眼，示意她拿令牌出来。

竹儿从腰间掏出令牌摆在他们两人面前，喝道：“你们不想活了吗！竟然拿枪指着贵妃娘娘！”

竹儿平时训人的那股劲这会儿也丝毫没落下，愣是把那俩拿着武器的大汉的吓得一哆嗦。

两人面面相觑，细看那令牌，立马知道了宋子衿的身份，站在门口的四人齐齐跪了下去，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子衿“恩”了一声，抬手空扶他们起来，道：“本宫想看本书，自己的宫中却没有，不知本宫能否进这藏书阁，找一找？”

两人因着宋子衿的身份，自是不敢怠慢，打开门道：“自是可以，娘娘请进……”

宋子衿举步走进去，竹儿跟在她身后，却被挡在了门外，不禁气急，“你们！”

正要发作，宋子衿回头说道：“竹儿你在外面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两个侍卫感激的看了宋子衿一眼，又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宋子衿其实并无意帮他俩，只是自己只身一人进藏书阁，行动起来更方便而已。

藏书阁内很大，一排一排的书架，总共有五大排，刚一进来就一股古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种纸的芳香，也算是好闻。

宋子衿苦恼的看着这些书架，成千上万本书，她该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那本什么珍藏的兵书，并且她连那兵书的名字都不知晓，岂不是难上加难。

因为时间紧急，宋子衿也顾不上多想，直接奔着一个书架去了，没个架子上都有分类，例如那一部分是诗经，哪一部分是史书，哪一部分是佛经，都分得清清楚楚，就是为了让人找书方便。

于是宋子衿便囫囵吞枣的开始找兵书那一部分，找了三个大架子后，终于看到了头顶一块檀木牌子上刻着兵书两个大字。

宋子衿看了一眼，傻了眼，其余的书都是一个大架子上有很多种，而这兵书，紧挨着墙的这个架子，满满的塞着兵书，这怎么着也得有上千本，这该如何找？

宋子衿叹了口气，拿出一本兵书，百家兵，看上去很平常，便又放了回去，又抽出一本，禁军兵训法，这似乎是本教人训练禁军的书，应该也不是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