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雎鸠楼

苏平安被花姑姑盯得心里直发毛。

按照店家的话说，花姑姑是这“雎鸠楼”的老板，店家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听花姑姑的话。

看来店家果然没说错，这地方是文化人待的地方，“雎鸠楼”这名字定是取自《诗经.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一个酒楼取这名儿，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花姑姑将苏平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好几遍，连连点头，不住地称赞，“好个俊俏的姑娘”，说着又将视线移到苏平安胸前，道：“只是啊这身子骨瘦弱了些不过啊，到了姑姑这里，这些都不是事儿”

“姑姑”苏平安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里是酒楼吗？”

花姑姑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笑起来，“傻丫头，谁给你说这是酒楼了，这里啊——”花姑姑眼波横转，“这里啊，可比酒楼好玩儿多了。”

苏平安仍是不解，还想再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花姑姑又道：“从今儿起啊你就得忘掉你以前的名字了，看你瘦瘦小小，楚楚可怜惹人爱的模样，就叫你茉莉了。”

“茉莉？”苏平安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叫作茉莉？我有名字的，我叫苏平安。姑姑，店家伯伯说来这里就是写写字，弹弹琴，那我应该先做什么呢？”

“苏平安？”花姑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你真的不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

苏平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店家伯伯说——”

花姑姑打断她的话，“够了，我再问你，你以前生活在哪里？从来没来过这儿吗？”

“我生活在一个岛上，离这里可远可远了。”

花姑姑听了苏平安的回答，暗自松了口气，喜上眉梢。之前她还以为苏平安是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极易受骗，只要好好哄着她，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茉——平安啊，姑姑先带你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花姑姑说着搀扶着苏平安走出屋子。

回房间的途中，苏平安见到了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向她投出嘲讽的眼神。

一个丫环小跑着过来，一脸焦急地朝花姑姑喊道：“姑姑，不好了，王公子又来了，吵着要见海棠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花姑姑看了一眼苏平安，吩咐丫环道：“你先送这位姑娘回房间去，我去会王公子。”

“是。”丫环答着，挽上苏平安的手。

花姑姑用手帕拂了拂脸，晃动着腰肢下楼去了。

见花姑姑走远了，苏平安轻轻戳了戳丫环的手臂，小声道：“这‘雎鸠楼’是做什么的啊？我看着不像酒楼，也不像书院。”

丫环上下打量着苏平安，“噗嗤”笑出来，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怎么还来了？瞧你的穿着，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不会是被骗来的吧？”

“骗？”苏平安大吃一惊，这才觉得自己处境不妙，但还是死皮赖脸地说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好不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丫环看了苏平安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这是妓院。”

“妓院？妓院是什么地方？”

丫环将苏平安带到一扇朱红的门前，猛地推开门，一间雅致的房间呈现在苏平安眼前，屋里还带着淡淡的香味。粉色的纱幔垂下，床头隐约可见，上好的木料印出精致的纹路。

“这是女子都不愿来，来了就再也走不了的地方。”丫环答着，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平安，目光平静如水，缓缓道：“不管之前你是什么人，到了这里，就和大家一样，只是供男人享乐。”

料是苏平安再傻，听得丫环这样一说，想起这“雎鸠楼”的名字，又想到花姑姑看自己的神色，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里竟是无耻下流的风月场所！

苏平安震惊不已，原以为自己刚出岛就碰到了好心人，原来竟是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丫环察觉到了苏平安神色不对，劝诫道：“你想走么？你是走不掉的。花姑姑不会让你走的，你不是第一个想走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没有一个能掏出花姑姑的手掌心。”

苏平安冷笑道：“不是有一个人吗？”

“谁？”

“适才你慌慌张张地跑来和花姑姑说，王公子要来找海棠姑娘，可是花姑姑并没有让他见到海棠姑娘，反而说要亲自会王公子，难道不是因为海棠姑娘逃跑了，你们不好向王公子提起吗？”

“没错，”丫环异样地看着苏平安，不懂她为何前后反差如此之大。“海棠姑娘，她是逃跑了，可是——被花姑姑抓了回来，活活打死了。”

苏平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面色紧张，手心开始出汗。电光火石间，猛地想到，自己是会轻功的啊，就算走不掉，飞总飞得出去吧。当下便放松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床边，掀起纱幔，躺了上去。“这床可真软啊，舒服”苏平安又朝丫环招了招手，道：“我有些饿了，麻烦姐姐去给我拿些吃的来吧。”

丫环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平安，半天挪不开脚步，还没从苏平安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反应过来。思忖了好一会儿，丫环还当是自己的话吓着了苏平安，当下便断定，苏平安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居然这么快就妥协。

“哼，我还当你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纯情女子呢，不过如此嘛”丫环突然变了语气同苏平安说话，言语间竟是嘲讽与不屑，“你一个新来的凭什么指挥我？别以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能讨花姑姑喜欢，咱‘雎鸠楼’啊有姿色的姑娘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啊，还敢指挥我。”

苏平安正因受骗的事而感到心烦意乱，正愁没处撒气，哪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环居然自己撞上来，哪能饶了她。

苏平安从床上跃起，死死地盯着丫环的眼睛，笑着说道：“你再说一遍。”

丫环小脸一扭，“我再说一次怎么了，我说你一个新来的凭什么吩咐我，应该你伺候我才是，不然我赏你大嘴巴”

丫环话还没说完，苏平安伸出手，“啪——”一声，朝丫环脸上扇去。丫环只觉脸上一阵痛，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脸又开始痛起来。苏平安的手飞快地扇着丫环的脸，嘴里不住说道：“我赏你大嘴巴子才对，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那样说我！你以为我很稀罕留在这里么，我现在就要走，看她什么花姑姑花大爷能奈我何。”

苏平安又扇了丫环几个大嘴巴，直到她哇哇大哭，才停下来。练过暗器的手扇别人嘴巴子自然不累，只有爽的份。

丫环双手遮住脸，连忙往门外冲，边跑边喊道：“花姑姑，不好了，她要逃跑！”

丫环一路大喊，引得众多姑娘们侧目，她们纷纷停下，准备看好戏。居然有人不自量力想从花姑姑眼皮子底下逃跑，简直是不想活了。

花姑姑正在楼下苦口婆心地劝着王公子喝酒，看见丫环捂着脸慌慌张张地跑下来，自知大事不妙，定是苏平安要犯事。花姑姑忙朝丫环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在王公子跟前说这事儿，免得扰了他雅兴。哪知丫环已经气得冲昏了头脑，几乎是扑倒在花姑姑脚边，脱口而出道：“花姑姑，新来的那姑娘她打我！她还要逃跑！”

王公子听了这话，精神大振，忙问道：“新来的姑娘？在哪里？花姑姑，还不给我引荐引荐。”

花姑姑面露难色，吞吐道：“这这王公子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这就去”

花姑姑话音刚落，听得王公子一声惊呼，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苏平安站在楼上的栏杆上，张开了双臂。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目不转睛地朝苏平安望去。

“哇，花姑姑，这位新来的姑娘不会是要跳楼寻短见吧？”王公子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双臂，津津有味地注视着苏平安的一举一动。

“花姑姑，我走了！后会无期！”

花姑姑听得苏平安大喊着，再一看时，苏平安的身子已经飘了起来，像一只白色的鸟儿，在空中翱翔。

那不是跳楼，那是在飞。

“仙女！仙女！”王公子大叫起来，看着苏平安的眼睛就像盛开了花一样。

“花姑姑，我不要什么海棠了，我就要她”王公子边说着，哈喇子掉了下来。

苏平安洋洋得意，在众目睽睽下，已经看准了大门的方向，准备从那里飞出去。

花姑姑冷笑一声，不再去看苏平安，又往王公子杯里倒了杯酒，媚眼如丝，柔柔地说道：“多谢王公子抬爱，只是啊，这新来的姑娘身价高着呢，好多人都抢着要”

王公子怒上心头，正准备开口大骂，突然听得身后“嘭——”一声，回头一看，那个会飞的仙女躺在了地上，身旁站着一个黑衣人。

花姑姑大声说道：“苏姑娘，你好本事，居然会功夫，那又如何，在我这影卫面前，还不是功亏一篑！”

王公子恍然大悟，对花姑姑竖起了大拇指。

苏平安疼得“哇哇”叫唤，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蒙面的黑衣人，就是他，横空而出，狠狠地将即将飞出去的自己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