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殉情

“女儿……“荣裳见姜氏面露哀泣，眸底却透着冷漠，似是在警告她，倘若她说情，待日后荣成不在府上，她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荣裳抬眸看向荣成，正要开口，便让荣成抬手挡住了。

“你让华儿求情，我看我责罚的还不够重。”姜氏善于伪装，可是荣成如今在气头上，便也格外地关注她，姜氏看向荣华的眼神，那眼底的锋利，被荣成看了个一清二楚。

姜氏一直以为荣华不过是个孩子，今日之事，是她不小心，算计失误了，她也知晓荣华为了在府上生存，必定会讨好她与老夫人，不敢在这个时候不护着她。

只是未料到荣成当真是铁了心要办她，她哪里还敢还嘴，只担心再说下去，便是一纸休书在等着她了。

荣华仰头看着荣成，“父亲，女儿……真的不想家中不和睦。”

荣成心疼这个女儿，连忙让梅香扶着荣华起身，“先扶华儿回去歇息。”

“是。”梅香知晓，老爷当真是要处置人了。

她小心地扶着荣华出去，管家亲自送她回去了。

“大小姐，您好好歇着。”管家朝着荣华恭敬地行礼，而后便退了下去。

荣华因着那头上的伤，再加之这突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费了太多的力气，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梅香，扶我去躺会。”荣华淡淡道。

“大小姐，您说老爷会如何处置夫人跟三小姐？”梅香适才的那番说辞，她脱口而出，而老爷那处的脸色也越发的不好了，是真的动怒了。

“总归这段时日算是安分了，日后想要再打我的主意，也要掂量掂量。”荣华躺在床榻上，浑身无力，转眼便又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开元八年。

大成殿内，荣华身着凤袍，端坐与梳妆台前。

身侧站着的人，身姿如玉，明黄的龙袍透过窗外的光泛着金光。

他一手勾起她的下颚，一手捏着螺黛为她描眉。

微薄的唇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容，狭长的双眸溢满了柔情。

她双眸如月，只是仰头凝视着他。

殿外，候着的宫女内侍不安地观望着。

他将手中的螺黛放下，倾身缓缓地靠近，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浅吻，留恋地停顿了片刻，才离开。

荣华微微动了动双眸，那卷翘的睫毛也随之扑闪了几下，却也不敢开口。

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颚，缓缓地松开，紧接着将手背与身后，指腹间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腻滑，他明媚一笑，低声道，“华儿，我该去早朝了。”

“臣妾恭送皇上。”两侧的侍女为她戴上凤冠，躬身扶着她起身。

她恭敬地朝着他行礼，目送着他离开。

待他离去之后，她嘴角的笑容才渐渐地收起，却沉默了良久。

“皇后娘娘，还请随属下离开皇宫。”数道黑影落下，单膝跪地道。

荣华这才慢慢地收回看向他离去的视线，转身重新坐下。

望着铜镜内那一双被他细细描绘过的双眉，她亲自打开一旁的妆奁，拿出一对梅花吊坠，接着将身上的凤袍褪去，缓步行至屏风后。

半晌之后，她身着一身素白绣着红梅的长裙出来，略施粉黛，静若白莲。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那黑影提醒道。

荣华亲自将那梅花耳坠换上，这才起身，朝殿外走去。

黑影见状，连忙挡在了她的面前，“皇后娘娘，皇上让属下护送您离宫，还请皇后娘娘随属下尽快离开。”

“如今我可还是皇后？”荣华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沉声道。

“是。，”黑影不敢反驳，低垂着头回道。

“好，既然本宫依旧是皇后，你敢忤逆？”荣华并未看那黑影，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偌大的皇宫，却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处处弥漫着血腥味，惊恐地惨叫声，肆意的杀戮声，硝烟四起，四处逃窜的宫人。

黑影无奈，却又不敢上前将她制服，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皇后娘娘，您万万不能去。”黑影看着她前去的方向，连忙说道。

荣华却不理会，只是疾步地往前走着，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一匹马，她指着那马上的人，“将马留下。”

“是。”黑影不得不听命，纵身一跃，腰间的长剑飞起，转瞬，马背上的人便被毙命，一脚踹了下来。

黑影将马牵了过来，荣华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黑影紧随其后，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荣华纵马向前，冷风吹过，耳坠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抵不过那刺耳的喊杀声。

她冲出了皇宫，到了宫门口。

那明黄的龙袍上沾染着鲜血，他手握宝剑，只听“砰”一声，那剑插入地中，他始终未倒下，只是那样背对着她站着。

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双脚发软，一个趔趄，她差点栽倒。

荣华强撑着往前奔跑着，仅仅十步之遥，她却像是走了一世。

她终于站在了他的身旁，她身形一晃，缓缓地绕过他的身侧，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身中数箭，鲜血浸湿了龙袍，一息尚存。

“皇……墨郎……”荣华轻声唤着。

他低垂的头微微动了动，却无力抬起。

她颤抖地抬起双手，轻轻地捧起他的脸颊，他满脸是血，只露出那一双带血的双眼。

她强压下悲伤，扯出一丝浅笑，“墨郎。”

“我……你……快走！”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吼道。

“你不在，我能去何处？”荣华哽咽，轻声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即使满目是血，却也能看清她最美的容颜。

他扬起唇，清风扬起，远处的梅花随风飘落，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抬起手想要轻抚她的容颜，却在半空时无力地垂下。

她连忙上前，撑着摇摇欲坠的他，将那布满血的手覆在她的脸庞。

他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华儿，来生……一世盛宠，只许荣华。”

她随着他倒在地上，她跪在他的身侧，自怀中拿出绣帕，轻轻地擦拭着他面容上的血，眼泪划过两颊，滴落在他的脸上，她始终浅笑吟吟。

“墨郎，愿来世我早一步遇到你。”荣华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道。

梅花飘落，却抵不过那素衣沾染的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