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诸怀

伍安自从住在了梦安居，也帮着处理一些琐事，长了许多见识。只是他灵力过盛，梦安居又有百年历史，各种各样的人都在此间来往，伍安每每入睡时，总会被梦魇所扰。好在他自己并不是很在意，每天醒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天他起床梳洗了出了房门，天香便跳过来道：“伍安，快精神点儿，我们今天去捉妖！”

伍安入梦安居的那天天香并不在场，伍安事后才听重明说起天香是后来加入梦安居的狐妖，好在天香天性活泼，马上就与伍安打成一片了。

伍安惊了一下，听到天香说的话，立马问道：“真的吗？！”伍安顿时像个孩子一般兴奋地跳起来，从前他也和师父一起去捉过妖，但自己法力不足，师父不让插手，他每每看着都心痒痒的，他急问道：“我也能一起帮忙吗？”

“你现在已经是梦安居的人啦，自然是要帮忙的！”天香笑道，“不过姐姐说，你这是第一次同我们去捉妖，只能在旁边看着。”

伍安一听，立马泄了气道：“我又是在旁边看着……”

“好啦，你快吃了饭，我们才好出发！”天香便推着他去了厨房。

伍安吃了饭，便与类无烟和重明出门了。

伍安问道：“怎么天香不来？”

重明在一边道：“梦安居这几日事务多，她得留下来继续处理。”

“那她一定是极不情愿的了。”伍安笑道。

“就在这吧，”类无烟停了下来，对伍安和天香道：“你们就在这，我去拦辆马车。”说完便走到另一边去了。

“为什么要拦马车？”伍安问道。

“我们这次的事主都在城内，不能太招摇了。”重明答道。

“怎么在城内？不是说要去捉妖的吗？”

“只是委托我们的事主在城内，天香已经粗查过了，作害的应该是个大妖怪，我们要亲自去调查了，才好捉妖。”

“哦……”伍安恍然大悟道。

不多时，类无烟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气派的马车。三人便上了车，一路赶到了城内，一路无话。

类无烟和重明引了伍安在城中绕来绕去，最后进了一条小巷子。伍安见城内街上人头济济，这条小巷子却格外寂静，又因照不到阳光，显得有些阴森。

类无烟道：“到了，进去吧。”

三人便进了巷子，又是一通好绕，伍安忽然见到眼前一亮，巷子的尽头竟是一个大院子。伍安定睛一看，心中一沉。只见院子里哀嚎一片，躺在地上的男女老少都有，都受了极重的伤。他们大多包着布条，却依旧有鲜血渗出来。

院子里唯一几个站着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地为伤者清洗换药，类无烟上前对一个年轻姑娘问道：“姑娘，这些人都是在北山所伤？”

那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在阳光下脸色苍白异常，她微微点了点，又继续给一位中年男子换药。

伍安见这姑娘头发还未挽起，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竟面不改色地给一个男人换药，心下奇怪，便问道：“姑娘，要不要我帮你？”

那姑娘也不抬头，冷冷道：“无碍，你们是梦安居的天师们吧？”

重明在一边道：“称不起天师……”

“那就请你们收了那妖怪，”那姑娘手里紧紧攥着染血的布条，一字一顿道：“他……他是同他们一起去送货的，他送完这一趟，就有钱给我娘聘礼了。但他路过了北山，就再也没回来过……”

伍安在一边听得心惊，这姑娘说的大抵是她的心上人了。这中年汉子应该就是和姑娘心上人一起去送货的，只是他幸存了下来。

类无烟也不再对那姑娘多说什么，站起了身便道：“走吧，我们去北山。”

三人一行到了北山，伍安心里还是不安，便轻声向重明问道：“我们到底要去捉什么妖？”

“不知道。”

“不知道？”伍安想你们再神通广大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类无烟平时也挺小心谨慎的，怎么这时候那么冲动了，急道：“万一对方是我们对付不了的妖兽怎么办？”

“北山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妖兽，更何况见了那些人……”重明顿了顿道：“再耽搁下去受伤的人只会更多。”

伍安心中自然也怜悯那些人，恨不得将妖兽杀之而后快。他看类无烟走在前头，心想她心里大约也不好受，便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走进北山，忽听丛林深处发出一声惨叫，三人便朝那个方向奔去。

忽然类无烟停了下来不动了，伍安凑上前瞧了瞧，心下骇然，只听重明在一边低喝一声：“是诸怀。”

只见不远处有一只状似公牛的妖兽，头上长着四角，通身血红。只听它嚎叫一声，声音嘶哑得像大雁一般。在他对面站着一个手持镰刀的农夫，身上满是鲜血，拿着镰刀的手不住颤抖，他身后躺着几个和他穿着类似的人，躺着不动弹了。

类无烟抽出黑水鞭，直接往诸怀身上就是一鞭。伍安还未来得及反应，类无烟和重明就冲了出去。

只见类无烟反手一招“百鸟朝凤”，黑水鞭便如落雨一般落在诸怀身上。重明用手画了个十字，便有一束金光落在了诸怀身上。

伍安根本找不到间隙插手帮忙，不出半刻钟，那诸怀就倒下了，连反抗都未反抗一下。那个农夫也看呆了，不知这两个女子是何来历。

重明转身问道：“你可有大碍？”

那农夫颤颤巍巍地跪下了，喊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类无烟看了看那些横死的农夫，转了头不再看，也没说什么。

重明蹲下去给了那农夫几两银子道：“好好安葬他们吧。”

农夫接下银子后，类无烟和重明便提脚就要走。这一切似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伍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她们这么快就要走了，便跟上去问道：“怎么走的那么急？不安抚一下他吗？”

重明道：“说不定这北山上不止一只诸怀，抑或还有其他猛兽。我也已经将银子给那农夫了，何必再留？”

伍安听她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太过漠然，自己又想不出有何理由反驳，只好闭嘴前行。三人又将北山里里外外绕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其他食人的妖兽。待到要回程时，天上早已是繁星点点。

三人又坐了轿子返回梦安居，伍安折腾了一天早已累了，却无心休息。

重明在一边道：“你若是累了，就靠一会吧。”

伍安摇摇头，他觉得今天要想的东西太多了。

“世上的妖怪并不像你一开始以为的都是有劣根的，也不是像你来到梦安居后认为的大部分都是好的，”重明笑道：“至于人嘛，每个人的业障和因果都必须由自己承担，他人不痛不痒的安慰根本起不了效果。”

伍安听她说了一串，却不知所以然，只好点了点头。

到了梦安居后，伍安径直回了房。伍安这时才觉得累了，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伍安心想，类无烟和重明对付诸怀是绰绰有余，为何今日要带着自己同去呢？大概是想让自己长些见识？但于师父一同出去捉妖时，更难对付的妖怪都见过，诸怀又算什么？

这时他又想起重明说的话，开始时觉得不明所以，现在仔细想想，倒觉得她话里有深意。自己从前在道观时，确实觉得但凡是妖怪心眼儿就是坏的，因此到了梦安居后，事事都觉得不习惯。

后来与梦安居三人接触多了，也看了各种各样的妖怪后，倒觉得妖怪也很和善，也有人一般的七情六欲。重明今日说的那番话，大约是让他对妖怪不要太掉以轻心了。

只是他今日的种种不自在，究其原因还是类无烟对事主的态度，就连除掉诸怀后她也没有回那条巷子，再找那个姑娘向她告知情况。还有那个农夫，普通人遇上这样的妖兽，自然是要受到大惊吓了，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伍安想到这便不禁生起气来，这梦安居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淡漠了。类无烟处理起事务来，仿佛一点都不为事主着想，像是没有情绪似得，就这一点，他伍安永远也不能理解的。什么“每个人的业障和因果都要自己承担”，若是人人老死不相往来，人世间又何必有牵绊和感情？

伍安心想他以后也要好好学习道法，跟着重明她们多历练，等有了实力，再慢慢改变梦安居现状。等找到了师父，师父看他有所成长，也一定会开心的。

就这样东想西想着，伍安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