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驱虎吞狼

二人历经艰险杀出重围，一路奔逃。途中强抢了几个行商的马匹，一边躲避雷郡府兵的稽查，一边还要和分成小队行动的玄甲军拼杀，整个过程艰险异常，两人也不再像刚开始的互相戒备，逐步生出同仇敌忾之情。肖齐本就是个惫懒的性格，虽然国仇家恨压在心头，他倒是觉得也比之前一路乞讨要强，并没有消极悲观，皇子脾气一点儿没有发作，非常配合，二人的行程越发加快。

这一日已经是他们出逃的第五天，莫辰兰一路上话很少，休息时候，常常皱眉沉思。就像今天，在帕尔姆特山的山脚下稍事休息的时候，肖齐一边看着她的两道如兰叶边缘的剑眉，绿水折痕一般的大眼睛，心中感叹，这个女堂卫还真的很漂亮啊！他心念一动，大着胆子搭讪道：“我说老板娘啊，咱们这就快逃出雷郡了吧？辛苦你护送我这么久了，我看咱们孤男寡女，也不好总是出双入对，我看就在这儿散了吧。”

“二皇子还请再忍耐片刻，属下一定让你安全回到京城，潜龙堂的任务不会完成不了，我的部众的血也不会白流。”莫辰兰冷冷的回答肖齐，他顿感无趣，默默退回角落里。自从踏上奔逃的线路，肖齐发现莫辰兰像变了一个人，甚至容貌也发生变化：原本很是成熟风情，现在不施粉黛之后，很是清纯动人。看来潜龙堂能够做大绝非偶然，对属下的训练甚至包括易容术，阿齐对自己的邪恶皇叔心中暗暗多了一份佩服。

神游了半天的阿齐觉得有点乏累，转身看看四周环境，青山耸立、层峦叠嶂，空气清新如许，不由得心旷神怡。

帕尔姆特是当地土著的方言，意思是“雪的故乡”，西南雷郡本是潮湿燠热之地，水泽颇多，但是在雷郡的最北端、雷凉二郡的交界处，却矗立着南瞻部洲最高的一座孤山，真是造化神功，难怪当地土著对此山奉若神明，自古便有山中仙人御剑飞行的故事流传下来。

想到这里，肖齐不禁想到自己一心想要修成真仙的大哥——肖修太子，虽然众人对太子的印象都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只有他这个晋王知道哥哥是个多么温暖的人，心中不禁黯然。太子哥哥是多么优秀啊，丰神俊朗的容貌，文武全才的本领，再加上皇亲贵胄的身份，天下少女的梦想、无数青年羡慕的榜样。

只可惜嗜书如命的太子在获得一本《山海奇谭》之后，仿佛着魔一般，念念不忘修炼成仙。而且他一直被视为皇位继承者的不二人选。这样的事件简直动摇国本，以致亲王诸侯都有了不臣之心，十多岁的肖齐实在无法理解，这般花花世界不爱，却要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剑仙，这也太糊涂了。

然而今天在这肃穆神山的凝视之下，阿齐也恍惚起来，难道这山巅之上真的有着餐风饮露的真仙吗？

肖齐正在恍神之间，小莫一声清亮辽远的口哨划破了山间静谧，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无得意的一挑眉，说道：“好戏就要上演了，晋王看好吧！”

远处的山间小径中，远远传来轰隆隆的闷鼓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愈发清晰可辨，这是战马的蹄声。阿齐不禁为之变色，就凭这万马奔腾之势，斯秉国这次不把他们抓回去怕是誓不罢休。

阿齐急吼吼的跟辰兰讲：“看啥好戏啊还，再不跑真的就被抓住了！看这阵势，潜龙堂大队人马也抵挡不住啊！赶紧跟我走！”

莫辰兰听罢只是摇摇头笑着说：“小皇子不要担心，山人自由妙计！”心下却是一阵感动，两人本是敌我两立，这个从小长在深宫大院的娇气皇子关键时刻没有独自逃亡，还牵挂着几面之缘的她，看来本性善良，实属难得。

阿齐心说这个姐姐样的同伴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上次侥幸逃脱，是因为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面对的毕竟是步兵，这一次可是踏踏铁骑，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不然只能是瓮中之鳖。然则盘算之下，阿齐毕竟是堂堂皇子，真要被抓住，虽被禁锢，但是他的利用价值还是很强的，至少要被好好款待一段时间。但莫辰兰就不一样了，她是一条人人闻之色变的潜龙，被对头抓到，只有死路一条。阿齐纠结犹豫一阵，决定留下来陪着她，编个理由保住她的性命，想通此节，他也坦然处之，大咧咧的笑道：“好吧！那我就陪老板娘一起看戏，当是还上偷吃的人情啦！”

这边厢，阿齐还在絮絮叨叨，那边的大批军马已经如期而至。只见这支骑兵队穿着奇异，身上的兽皮质地精良，看起来就很能遮风御寒，骑士的身形也颇为高大，魁梧勇猛，不像雷郡界下的热带人种，倒像是从塞北苦寒之地风尘仆仆而来的虎狼之师。

肖齐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为啥莫辰兰这么淡定，这是凉郡的狼骑军。想来一定是她放出消息，何日何时到达两郡交界，把二皇子作为诱饵，试问这些封疆大吏谁能忍住“挟皇子以令诸侯”的诱惑，进而势必引起二军争斗，到这时再找机会浑水摸鱼以图逃跑，恐怕这是唯一具有可能性的方案了。

阿齐不由得击掌赞叹：“莫姐姐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啊！”

莫辰兰却只是笑笑，没有答话，纤纤玉手向凉郡军队的反方向一指——玄甲军也来的正是时候，队列齐整，一副蓄势欲战的情状。三方站定，形成了奇妙的格局，肖齐和小莫背靠背站在山谷之间，雷凉二郡的精兵分列两边，虎视眈眈。虽然小小一隅地方挤下近千人，但是毫无人声，屏声静气之中伴随着几声鸟语，场景甚是吊诡。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凉郡军中一名大汉驾马出阵，只见他身长八尺，腰大十围，肌肥肉重，面阔口方，巨人一般的身材实在令人醒目，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凉郡执守王卓。

王卓是周朝军队的传奇人物，本身是华族血脉，但从小长在蛮族地区的他身形魁梧、举止粗野，更像是一个塞外强梁。然则粗狂的外表之下却是精明的头脑，他自青年时期进入行伍之后，履立战功，很快成为凉郡军府的首脑。凉郡地处苦寒的塞外，蛮族都是游牧为生，一遇到极端天气，就只能冲进关内，打家劫舍以度过难关，边境线告急，从中央派驻的文官执守都是一筹莫展。

这时候横空出世的王卓，不仅打仗在行，同时还会恩威并施，对塞外的游牧民们又拉又打，颇有威望，朝廷也乐见边境无战端开启。因此王卓身兼军政两方首脑，大权在握，皇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对他仍是十分宽厚。

王卓出阵之后，莽莽撞撞的喊阵道：“二皇子，你辛苦了！我王卓这就来接你了！秉国老弟谢谢你一路护送，咱们这两军交接，你这就放心吧，我一定保护好先帝骨血，你快领着你黑漆漆的南蛮子兵士回去吧，哈哈哈！”

斯秉国穿着一身武装到头盔的甲胄，被射伤的手臂更是用软铠包裹，看来对于潜龙堂的偷袭仍是心有余悸。他听完王卓的话，不由气的七窍生烟，一来没想到莫辰兰兵行险招，主动暴露行踪，引得两郡相争；二来这王卓这个村夫看似莽汉，一席话却说得滴水不漏，想要凭着这不咸不淡的话就生生夺走这个大好机遇，简直不把他放眼里。

他气冲冲的回应：“王胡子，咱们做臣子的岂有你这样的道理，二皇子现下落入逆贼丰王的潜龙堂的手里，你装什么装！我调集全郡之力围追堵截，眼看就要把晋王救回来，你把你的狼骑摆在我雷郡家门口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一味争功，放跑了反贼！”

“什么叫我的狼骑摆在你家门口？你的玄甲军就要越界跑到我凉郡的地头上了，你竟敢倒打一耙！二皇子和这个美女明明一对璧人，编什么潜龙堂的故事，真是文人无德啊！想要挟持皇子的怕是另有他人吧，看看皇子这一路奔波，好似逃荒一般，不臣之心一有真是悖逆君臣伦常啊！”王卓不甘示弱，强硬回应，双方眼看就要撕破脸皮大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