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狼子野心

兵燹战祸一起，天下的豪杰纷纷粉墨登场，在他们的心里，这是老天爷赏给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但正所谓兴亡百姓苦，只要家里的粮食还足够，老百姓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城头变幻哪家大王的旗帜都无关紧要。

阿齐出宫时间不短，但一直过的惊涛骇浪一般，如今才借此机会真正的了解了民间疾苦，心中对江山社稷的理解更加直观深刻。

三人从中州一路蜿蜒向北，虽然肩负着复国的重要使命，但如今羽翼未丰，而且所谋甚大，需要从长计议，因此他们徐徐缓缓，一边了解各地人情风物，一边暗中联络对丰王不满的各家势力，倒是难得的旖旎时光。

这一日来到北部港口都市——青州郡，青州城乃是拱卫京师的卫戍之地，除了陆军虎狼之师，还是天下水军的总部，依靠着天然的不冻良港，贸易繁盛，热闹非凡。

小莫自幼在潜龙堂的残酷训练氛围下长大，虽然天生丽质，但是一向朴素，很少施之粉黛，如今为掩饰身份，扮作富家公子阿齐的家眷，少女心性才显露出来，在衣饰上也注重起来，或是鲜艳夺目，或是清新雅丽，衬着闭月羞花之貌更加动人，走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阿齐也对她喜爱有加，每次和李卫阳商谈完毕，就忙着陪莫辰兰到处闲逛。当下两人正在一家茶社品茗，口中含着幽幽茶香，眼前又是涌泉名胜，一时间两人心意相通，忘却了乱世的纷纷杂杂。

只可惜天下总有焚琴煮鹤、牛嚼牡丹的人，茶社本是供当地文人士子讨教文章的风雅之地，谁知新来的一伙人，粗声大气、毫无礼数，其中为首的一个青年，二十七八岁，身材高瘦，虽然俊朗潇洒，但是面色青中泛黄，看的出世耽于酒色之徒。此人显然颇为高傲，话虽不多，但是一群恶少捉弄茶社伙计的时候，都是他给旁边人耳语几句，其他人再照办，端的是骄傲蛮横。

七八个青年玩闹的越来越过分，茶社主人却只敢垂着头，连敢怒之色都没有。辰兰皱皱眉头，说道：“齐哥，这一帮小子好是聒噪，不如我们去别处吧！”她讲话的声音不大，夹杂在噪音之中，似乎并不会被旁人听到。

谁知为首的混混却猛然盯向她和阿齐，先是愤然的表情，马上又是一阵喜上眉梢，显然已发现男装打扮的辰兰殊色非常。青年匆匆站起，手掌下压，示意同伴们安静，然后捧着一杯酒就向辰兰走去。

“这位公子啊，我们刚才是有点吵闹，真是对不住了。我看你们的样子，怕是外来的客商，出门在外，多交朋友嘛！兄弟我敬你一杯，陪个不是，我们一起开心开心？”

“多谢兄台美意，我心领了，但是酒就不必了。”辰兰用冷漠的客气回应他。

青年贼心不死，继续说道：“青州城这么大，咱们能碰见就是缘分，喝一杯有什么关系，兄弟在这里有几分薄面，交个朋友对你也是大有好处啊！”

小莫甚是不耐烦，一摆手怒道：“说了不喝，不要在这纠缠！”

青年的一帮朋友闻言，立刻炸开了锅，纷纷跑来助拳，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伟少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不识抬举！”“青州城还有人敢这么和我们说话？！”“揍他！”

众人刚要蜂拥上前，背后突然一声冷哼：“周朝的青年都是这样吗？只敢欺侮女人和小孩子，可笑啊可笑！”

说话之人原来坐在阿齐右侧的茶座，他的腔调很是怪异，没有平仄抑扬，虽然流畅通顺，但显然乃是外族。

混混首领怒极反笑：“***！老子在青州这么久，敢找茬的人看来今天都凑一起了，给我打！”一群凶徒仿佛鹰犬得令，转身就扑向了外族人。

外族客人的打扮很奇特，衣服裤子既短又阔，一个斗大的蓑笠背在身后，面孔是颇为沧桑的中年人，却一直挂着微笑，显然没把混混们放在眼里。

不过随着这帮纨绔青年倒地哀嚎，大家明白了外族人的淡定是有道理的——他甚至都没有站起身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阿齐和小莫没有像其他客人一般喝彩叫好，反倒是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眼，原来此人是瀛州浪人。

瀛洲四面环海，自古被周朝人视为化外之地，直到最近几百年，船舶科学有了长足发展，人民才了解到瀛洲也早已建立了文明，虽然不及南瞻部洲的中土大陆发达，但是又要胜过那些附庸的属国。特别是今年周朝国运不济，不少自称为浪人的瀛洲武士破浪蹈海，前到中土淘金。

阿齐二人在江湖上初出茅庐，第一次见到浪人功夫，颇感新奇，何况对方帮助他们解围，于是就想结交这个浪人。

但是不曾想，没等他们二人道谢，还没被打倒的混混首领却跳出来抢戏：“果然有两把刷子！你这浪人不妨试试我们中土三十三剑派鱼肠剑法的威力！”

青年从腰间的细带中，抽出一柄软剑，立刻把剑法使将出来。这柄鱼肠仿品似鞭似锏、可硬可软，本以为草包一个的青年却是业艺惊人，变幻莫测的剑法使出，浪人左闪右躲，眼看就要遭难。

青年非常得意，大声道：“我派剑法变化多端，招招致命，小爷‘摘星子’孙仁伟乃是青州城商会会长之子，算你命大遇上我宅心仁厚，跪下磕个头，我就饶了你吧，哈哈！”

伟少自觉剑法已是天下少有，再加上身世显赫,有意在莫辰兰面前显摆，却把自己身世背景暴露个一干二净。

阿齐没想到这个人也是同门，而且作风高调嚣张，不禁皱起眉头，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成器。

浪人的华族语显然不错，不光听的明白，还能马上反唇相讥：“好个孙公子，你这送上门的富贵，我不收怎么好意思。”说完手指抵在嘴边，吹响嘹亮的口哨。不一会儿，就从楼下冲上来五六个浪人，将茶社二楼的出口牢牢守住。

吹口哨的中年浪人这时候收敛了笑容，眼睛死死盯住孙仁伟，缓慢的从蓑笠中抽出一把黑色细削的长刀，喉头鼓动，狠狠的说道：“中土大陆乱世将至，我们瀛洲人的时代就要来了，现在我正好抓了你这个商会公子做人质！”

阿齐和小莫心下骇然，原本以为仗义侠士竟然是狼子野心的异族侵略者，不光这一幢小楼，恐怕这大好河山的情势也万分危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