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三声,少年没有丝毫犹豫,说磕就磕,能在鹅卵石上磕出这等声音,可见磕头人心意之诚。
老头子眉头一跳,看着他不言语。
这么干脆?
风承琰十分干脆的喊了一声:“师父!”
臧弥半晌才咳了一声,从怀中拿出块小镜子,端着架子道:“这个这个,为师身上没带红包,这个水月镜就送你当见面礼吧。”
风承琰接过,先郑重其事道了谢,然后注入灵力,想稍稍查探一番。
没成想灵力刚一进入,眼前景物就突变,野湖不见,老头儿不见,身周是飘扬的大雪,前方有成片的枫树,枫树后屋舍精致连绵,朱红廊道雕梁画栋,正是他自己的晚枫院。
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顶,他抬头看去,见一个撑着竹伞的白袍男子,他的脸看不清楚,但隐约有与自己相似的轮廓,男子似乎笑了,温声叫他:“承琰…”
啪!一声脆响,臧弥一巴掌打在风承琰头上,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顿时将他打醒。再环顾四周,大雨初霁的湖光山色,初春微凉的湿润空气,哪里还有大雪小院,和撑伞的男子?
风承琰怅然若失,老头哼了一声道:“这是能随使用者心意制造幻境的顶级灵器,给我小心点用,别把自己也陷进去了。”
风承琰低声应是。
臧弥瞅他半天,突然叹了一声:
“本来觉得,你在风氏被那群老家伙教养长大,肯定长成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如今看来,倒是没把生身父母忘干净。罢了,老头子虽知道的不多,还是给你说说当年事吧。”
风承琰神色顿时肃然起来。
“老头子识得你爹风明,是在十几年前一次游历中,风明此人,修灵天赋卓绝,豁达宽和的心性也十分难得,老头子瞅着合眼缘,便没顾忌身份之别,与他成了忘年交。大概是新历三百一十九年,我们说好出海访仙山,但风明在出海前的晚上突然不辞而别,老头子猜到是他家族中有急事,便自己出了海。
这一去就是一年多,老头子出海归来时,收到隐秘消息称风氏少主风明病重。风明当时还不到三十岁,一身天境修为,已经摸到了玄境的门坎儿,怎么会重病?老头子觉得不对,派人再探,却什么也没探出来。又过了两个月,风明手下的一个护卫突然出现,带着这封信和信中所托之物。那护卫受了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将信送到。老头子看完信,一时冲动之下去风氏本家查探,却被那些个长老缠住,差点没能出来。
再往后就是北境传出消息,风氏少主风明病逝,留下一子,由老家主亲自抚养,但一年后老家主也死了,临去前留下遗命,命次子风扬继承家主之位,封长孙风承琰为少主,百年后继承家族。”
臧弥说完,两人都沉默良久。
当年的事至此已有模糊轮廓,只是还不知那麋鹿野一战的具体情况,和别院养伤的两年发生过什么。
臧弥抄着手望向天际,悠悠道:“小子,听说过大陆天、地、人三件至宝吗?”
风承琰微楞,道:“听过,分别是生死人肉白骨的轮回花,蕴含着至纯灵力的地灵髓,和铸器工艺无人能及的路神机。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老头子出海回来时曾听过一个消息,说是消失已久的路神机带着地灵髓,出现在南境麋鹿野一带。”
风承琰漆黑眸子立刻有锐光射出,是了,时间地点都对的上,父亲信中所说的麋鹿野一战,很有可能就是几大家族抢夺路神机和地灵髓的战役。
那么受的伤又是什么伤,伤他之人又是谁?
“行了,十几年前的事,你一时半会肯定也弄不清楚,沉住气,慢慢来。”臧弥打断风承琰的思路,他看看已经遍布夕阳金辉的天色,对风承琰道:
“今天就到这儿,你该回去了。以后每月月中、月末都来风都城郊的西山,老头子还有东西要教你。“
“是。”风承琰道。
至于怎么瞒过没完没了的眼线,怎让大长老不起疑心,风承琰摸着袖中的水月镜,已经有了盘算。
再升入高空,由于光线昏暗没人能看见,臧弥飞的慢了很多,风承琰甚至能在空中跟臧弥聊上几句:
“师父,今日茶楼一事,恐怕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你担心什么?老头子不想让人找到时,谁能找到?”
“您是绯玥宗的老宗主,就算收风氏的少主为徒也没关系吗?”
“老头子想收谁就收谁,收只兔子也没人敢管。”
“…那父亲信中所说之物,是什么?”
“想知道?等你突破浩境,为师就将它送你。”
“一言为定!”
夜色如水,无数星辰织缀在深蓝天幕里,天地浩然宽广,风承琰的心绪也如这夜风一般,翻覆起伏。
风氏以外的天地至此才向他打开一角,深埋的往事也初见真容,而少年的未来便如脚下这大地一般,苍苍莽莽,再无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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