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凝极冷的声音响起,却是再激不起安夏半点慌张和害怕。她淡然看了眼冯美凝,十分纯良道:“我来这里自然是有事……还有,论贱,我怎么敢与你争锋。”
安夏说完,冯美凝却是含笑看了她一眼,呵,想不到多日不见,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啊。
她优雅而从容地拿起咖啡杯,抿了口,接着放下,美眸明亮地看向安夏道:“怎么,还有心思来这些场合,你那弟弟是有钱救了?”
听闻此话,安夏原本还颇具底气的脸却是“唰”一下,蓦地变白。
是啊,冯美凝从来知道安夏的死穴在哪里,这不,还没开始较量呢,她已经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安夏的七寸。
安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可转念一想,想到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放下所有尊严跑到安家,只为求安卓林能看在安燃还是他孩子的份上能发善心救他一把,不曾想安卓林人还没见到,就被眼前的冯美凝拦在门外,安夏所有的情绪瞬间变成隐忍着怒意,又何其无畏无惧了。
“弟弟人好,身体恢复健康是必然的事情,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叫好人一生平安。”安夏神情泰然自若地回答,竟也看不出她脸上有一丝异样。她流转目光睨看了冯美凝一眼,又道:“但是嘛……贱人自有天收,这句话同样也是没错。”
她的表情非常清晰明了,意有所指地看冯美凝的那一眼,已然在很清楚地告诉冯美凝,她口中说的“贱人”便是冯美凝本尊。
冯美凝闻言也不恼,她只是忽而一笑,“呵呵”的声音落入安夏耳朵里,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有越发笑得不能遏止之意。
安夏皱了皱眉,原本平静的脸上却是已然现出了不虞。
相较于冯美凝而言,安夏到底年轻了些。于老姜相比,她的火候到底欠缺了些。
冯美凝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简直是像看白痴一样地看向安夏,继而道:“我说安夏,你比你那母亲还要天真得可以……竟然会相信贱人自有天收,呵,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说着,她停止笑意又讥嘲地瞥了安夏一眼,“如果像你说的这般,我是贱人,那为什么早早死去的是你母亲,而我……”她又睨看了安夏一眼,这时眼中忽而闪过一抹得意,“而我却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活得如此体面、光鲜亮丽?”
安夏闻言脸上青了几青。她隐忍住所有的愤怒,手也不由握成了拳。
所有语言都无法表达她现在的情绪。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在她印象中那般美好的一个母亲,最后却遭到抛弃、抑郁、甚至横死的结局?而这个冯美凝!想到这儿,安夏已经愤怒到连连手抖。
顾忆柔离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抑郁到了极点,再有后来接踵而至、接连不断的各种打击和愤怒,这才想不开,在“嘭”的一声巨响中生无可恋地离开这个世界。
你说安夏该是怎样的心情?去把冯美凝千刀万剐,恨不得啖其血肉吗?
其实,如果可以,安夏倒是愿意的。
你试过恨一个人恨到已经想和她同归于尽,哪怕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对方的一个下地狱,都甘之如饴吗?
你试过你所有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如果手上有刀,你已经疯魔到可以随时斩杀她,可以恣意狂乱挥刀,只求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去吗?
你试过恨不得想生生撕了某人吗?
她试过的。
安夏经历过这样的感觉。
然而最后的最后,所有事实都告诉她,她不能。
不仅冯美凝知道她的死穴,旁边她最亲近的人也知道她的死穴。所以当年纪大到只能垂着腰的顾外婆跪下求她,当年纪还小的安燃被她疯魔的模样吓到,只能在一旁哭泣时,安夏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愿意……但是她不能。
她走了,那安燃和外婆怎么办。
想到这儿,安夏忽然深深呼了一口气,随即平静而纯良地对冯美凝道:“时间还这么长,那么着急着被报应做什么,左右一步一步体验撕心裂肺的感觉,岂不是被报复得更好?”
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狂躁冲动的少女,冯美凝不是很想看到她气得要死却又不能把她如何的神情吗,呵,好,那她就无所谓给她看好了。
冯美凝听到这儿也只是潇洒得意地笑了笑。
没错,是的,是潇洒得意。
冯美凝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始终如一的完美,柔情似水,温和而有力量,从来不卑不亢。
只唯有在安夏面前时,她才会忍不住露出一丝骄傲和得意。这抹骄傲之色,她几乎一闪而过,随之代替而来的又是她近乎完美的贵妇笑容,闪退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如果不是安夏和露出阴狠面孔的冯美凝时常交道,而她又观察冯美凝比任何人都仔细,她也会察觉不到。
冯美凝笑后,依然如看蝼蚁一般地看向安夏,她言笑晏晏道:“你确定你现在说的是我?”
她看也不看安夏一眼,又悠然从容道:“我怎么感觉你此时说的人是你自己?一步一步去体验撕心裂肺的感觉……呵,”说到这儿,冯美凝又是极为柔美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你的撕心裂肺……体会得还好吗?”
安夏闻言也不说话,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还好吗?
或许还好吧。
“自然是好的,”安夏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继而道:“不好我怎么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只是……”她若无其事地看了冯美凝一眼,最后目光也落在了不远处正和人谈笑风生的安思琪身上,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想尝尝,我自然也可以分给你一些。”
安夏说得极为随意淡然,像极了仿佛只是在陈述“饭很好吃”一般的模样。这副语气和模样落入冯美凝眼中,却终于让冯美凝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就凭你?”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全然赤裸裸的鄙夷和嘲讽,不仅带有蔑视之意,更多的是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勾唇一笑,眼里是再也掩盖不住的鄙视,“你还是回去想想怎么招架我接下来给你发过去的招吧,竟然还想着如何给我打击,呵,真是不自量力!”
安夏听了一笑,明眸之中尽是亮丽之色,“要不,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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