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正是深秋时节。
中州大地,一片萧索。
西风裹着落叶,带出一片绝情妩媚。黄叶旋转,犹如芳华老去的妇人,挣扎着在空中留下自己最后一抹痕迹。
大凉山下,更是天昏云沉,虽已巳时,却如即将入夜般的晦暗。
一条小路,蜿蜒着由远及近,在此地绕过个不知名小湖,再向远处延伸出去。来去路上,尽是荒芜,久久见不到一个人影。
路的拐弯处,几棵偌高的杂树底下,坐落着几间小屋,屋前一棵枯树做成的杆上竟然飘着一面脏兮兮的三角布旗,历经久远,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只是上面大大的“酒”字龙飞凤舞,颇具气势。
屋的正面门眉上,有一块歪歪斜斜的木板,上书“云来酒家”,字迹也跟布旗上的“酒”字一样龙飞凤舞,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在“酒家”二字上被莫名其妙地划了叉,并且在这二字上方,又书了“客栈”二字。笔画纤细,书法拙劣,和原来的字迹无法相提并论。
这一来,“云来酒家”变成了“云来客栈”,升级成功。
屋外随意摆放的几张桌子上空无一人,屋内的柜台上坐着一位老叟,丧眉耷眼,双手缩在袖中,似在闭目养神。而堂中一张桌上,一个身着灰布衣裳的少女,百无聊赖地逗着一只灰毛小狗,不时发出咭咭笑声。
几声鸟鸣传来,少女听了眼睛一亮,嘴角似有笑意。
“爷爷,雀儿那小子又来了。”
少女喜孜孜地抬脸向老人笑道。看她面目,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满脸菜色,面目并不可人,只是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嘿嘿,这小子不知道又饿了几天了,只是可惜,最近客人太少,我们这里也没什么残羹剩菜,只能硬馒头伺候了。”
老人随口答一句,身体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十几米开外的枯树林中,一个身着褴褛的半大小子,正瞪着贼兮兮的眼睛,看着这几间破败房子连成的客栈,眼神里不无失望。
“唉——看来最近也没人来窦老头这里喝酒,荤腥是不指望了,看一会能不能找点东西把肚子填饱吧。”
这位被称作雀儿的男孩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干瘪肚子。
整整三天,除了上次在湖中碰巧抓到一尾鲤鱼烤了吃了,就再没进过一点食物。秋天的天气很凉,他身上的衣物又过于单薄,这饥寒交迫,让他一个孩子如何能忍受得了?
所以他才来到这里,想从这里接济点食物。
自从他记事以来,便没再见过自己父母,只是有一个自称老胡头的老人带着,由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路走来,在离这里十几里外的村落安顿下来。可惜老胡头身体并不好,时时咳血,估计也是实在走不动了,才在这里安的家。也没能支撑多久,安下家后只小半年光景,便撒手而去。
雀儿就此成为孤儿,有一顿没一顿,全靠村民接济,总算没能饿死。适逢乱世,村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先求自保。再加上他为人不善交际,并不讨人喜欢,渐渐的,和村民也越来越是疏远。后来干脆一个人又离了村落,流落于山林,整日和鸟雀为嬉,虽然日子困苦,倒也算是逍遥快活。再加上年龄日增,多少也能在野外狩些小动物当作食物,总算勉强度日。
可惜,野外的食物终究是没有保障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接济不上的时候,特别是秋冬两季,饿得极了,他便会来到这家野林之中的“云来客栈”一求裹腹。
这“云来客栈”自打五年前在这里落成,雀儿便是混熟了的。
里面的老人姓窦,平时雀儿叫他老窦,只有肚子饿了来找东西吃的时候,才叫窦爷爷。而老窦的孙女叶儿,却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叫作叶儿姐的,虽然长得不如原来村中的芳芳好看,但那双眼睛,光彩夺目,连晚上的星星都输了几分。
这祖孙二人对雀儿也是不错,只要他来,基本就不会让他饿着回去。当然,那些用来招待客人的酒肉,老窦是绝对不会舍得凭白拿出来给雀儿享用的,因为平时老窦自己也只舍得看,不舍得吃。只是平时客人们的残羹剩饭,总是留着给他打打牙祭,最不济,也能从自己的口粮当中挤出些来,哪怕是粗粮馒头,总能让他饱着肚子回去。
不过雀儿最喜欢的,还是那些酒客们剩下来的荤腥。小块的酱牛肉,虽然上面还留有酒客的牙痕,却不改其鲜美;残留的半只狗腿,纵然只有骨缝里的些丝肉沫,仔细啃起来,还是能挑出不少碎肉;还有那半碟残鱼,就算是只剩鱼头鱼尾,经老窦的烹饪,也能算得上是人间美味。
一想到这些,雀儿的嘴里总不自觉地咂吧几下,似乎能泛起些过往的味道。
可惜呀可惜,今天看这光景,老窦也好几天没酒客上门了,这次,看来只能指望用几个粗粮馒头充肌。
此时雀儿的心里,无比的失望。
抬头向着枝上的鸟雀学了几声鸟鸣,然后施施然地向客栈走去。馒头就馒头吧,总比饿肚子强。瞧这天气,是一天冷似一天,说不定就能下雪了。他还不想在这样的天气中被饿毙。
“踏!踏踏踏!!”
就听得远处有马蹄声,开始时好远,似石块相互轻击。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响,听得是越来越分明,蹄声杂乱,不止是一匹马的声音。不过顷刻之间,便变成了轰然大响,如擂战鼓,其间夹杂着马的嘶鸣和响鼻声。
好快的马!
雀儿心头一喜。
有客来!这对他来说,意味着有荤腥可吃。
听这声音,来的应该是江湖豪客。对于这样的酒客,雀儿见了最是欢喜,比老窦都要欢喜。
印象中这类人出手最是豪阔。他至今记得,有次几个虬须酒客到了云来客栈,光是羊肉狗肉,便要了满满几大盆,而且他们只顾着大口喝酒,肉却动得很少,那次的残羹,着实让雀儿饱了几天的口福。
果然!马蹄声到了云来客栈的位置,嘎然而止。
听得有人轻噫一声,并招呼道:“这里有个酒家,我们几个歇息一下,吃点酒菜再赶路罢!”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吮了一声。
雀儿拨开树枝,就见几匹高头大马,马上的虬须大汉个个背负长剑,停在云来客栈门前。一个大汉闪身而下,身形矫健,落地生风。而其中一位白衣的公子,才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比着雀儿大了不过两三岁,眉清目秀,俊朗中透着勃勃英气。看其他几人的神色,竟是以这位白衣公子马首是瞻。
领头的大汉大声招呼:“店家,出来招呼客人喽!”
老窦也是远远地便听到了马蹄声,早有准备,急急地应了声,从屋内闪身而出。
“牛肉羊肉尽管招呼着上,再上一坛酒来!我们急着吃了赶路!多下来的银子算打赏给你!”
那位大汉随手抛出一绽银子,足足有五两的样子,看得暗处的雀儿眼睛直了一直。而老窦更是喜笑颜开,媚笑着连连作揖答谢:“好咧!谢客官!您里面请,我这就为你们弄菜去!”
大汉却大笑:“去里面作什么?闷死个人!就坐外面,凉快通透。只是你的菜要快些,酒要好些才是!”说完似乎觉得自己作主不太妥当,又向着那位白衣公子问道:“少镖主你说是不是?”
白衣公子微一点头:“一切顾镖头安排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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