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为商之道

伙计脚不沾地地飞了出去，也不等独眼龙回来。

沐看着伙计的背影点点头，这小子行动力还是这般高。而艾格娜则若有所思，指了指那伙计“他就没问你给了多少钱？”

沐微微一笑，“聪明人哪怕钱不够也能达成目标，稍微差一点的会根据袋子的大小估摸数值，只有笨蛋才会问多少钱。”

刷，艾格娜的脸涨的通红。沐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没说你。”

咔哒，沐貌似听到了剑刃出鞘的声音。

车队再次上路了，沐一边心痛地摸着货车上被砍出的缺口，一边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艾格娜。艾格娜也是红着脸，扭过头去。另一边，马背上的独眼龙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莫名其妙。

。。。

茫茫沙海，一支孤独的驮队在毒辣的太阳下病恹恹地前行。驮队的成员也是佝偻着腰，顶着白袍，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终于，怏黄的地平线上吹来一阵清凉的风，整个商队顿时精神一振。

一名骑士策马而出，飞快地消失在地平线上，没过一会儿，他又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他挥舞着头巾似乎在高兴地叫着什么，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纷纷面露喜色，他们明白，到绿洲了。

爬山一座小沙丘，入眼便是心旷神怡的绿色。一汪小小的湖泊波光粼粼，清澈的湖水沿着村里人开凿的水渠蔓延道绿色的各个角落，就仿佛生长在翡翠中的蓝宝石般，梦幻而迷人，艾格娜看得有些醉了。

“真漂亮。。。”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沐笑了笑，“虽然我讨厌萨兰徳人，但在某些方面却不得不佩服他们独到的智慧。这样的水渠能将绿洲水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这样，哪怕在残酷的沙漠中也能种植出新鲜水灵的作物。”

艾格娜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斯瓦迪亚应该引进这种耕作方式。”

沐歪了歪脑袋，看着她说道“没这个必要。这只是水资源缺乏的权益之计，斯瓦迪亚的水源充足，没必要采用这种费事还不讨好的方法。再说了，田怎么种是农民和领主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艾格娜沉默了。

沐摇摇头，招呼这自己的商队沿着田间小路小心翼翼地往村里行驶。在田间劳作的村民自然发现了他们，欢呼了一声，飞快地将沐的车队围了起来。艾格娜见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心中警铃大作。慢悠悠的车队已经失去了突围的机会，若是这些人向自己发起攻击，货物八成是跑不掉了，而自己和沐应该可以凭借剑术打开一个缺口，杀将出去。嗯嗯，就这么办。想到这里，艾格娜拔剑出鞘。

啪，后脑勺重重地挨了一下，她疑惑的回头，就看见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想什么呢，这里可没有什么沙漠强盗。”沐说道，“我们到米加耶特村了。”

艾格娜点点头，只是眼中的警惕之情没有减弱半分。看来一路上的沙漠强盗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很快，人群分开一条小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车队微微欠了欠身，“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沐从马背上跳下来，也微微欠了欠身，“怕走远路可不是合格的商人。嘛，希望我带来的东西你们喜欢。”

“田埂太狭小，让我们去村里说吧。”老人点点头，人群立马分散，让开了一条让车队通过的道路。

村的中央，是片不大的广场，这是每个村子都会有的设施。和平时，领主的使者会在这里宣布新出台的法案，而在战争时，村子里的村民就会在这里集结，然后开上战场。

车队在广场上停了下来，然后再次被村民围拢。沐打了个响指，几辆车子上的蒙布被伙计们依次掀开，车中的货物霎时间暴露在村民的眼中。第一车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铁制农具，小到剪刀锥子，大到铁锹钢叉应有尽有，看到这些，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笑了。第二车里，则是色泽鲜艳的布匹，虽然没有名贵的天鹅绒，但色彩明艳的麻布和羊绒让那些小女子们欣喜不已。第三车，第四车也被掀开，一车里装满了刀枪剑戟，另一车则是各种甲胄护具。这些明显属于男人的东西，让那些青年男子们两眼放光。

但他们没有动手，也没有问价，而是齐齐地看着在和沐说话的老者。

“村长老先生，您看。。。”沐笑的特别谄媚，眼睛都看不见了。

村长看着两撇鼠须，笑得特别奸诈的沐，微微叹了口气，“难得有商队来一趟，你们去挑吧。”

闻言，村民欢呼一声，就将货车围得水泄不通。各种问价，叫骂以及商队伙计维持秩序的声音纷纷响起。

“哇哦，”艾格娜小声惊呼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小的村子，购买欲竟然这么强。”

“那是啊，”村长笑吟吟地看向艾格娜，手杖在土地上点了两下，“这个村子位置有点偏，离商路比较远，而且除了提供给城堡的粮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所以没有商队会专门跑我们这边。这不，看到商队来了，大家都很兴奋啊。”

沐看了看火爆的货车，又扭过头来对村长笑道“老先生，您不去挑点什么嘛？”

村长摇摇头，“我就不用了，家里东西还能用，没必要花冤枉钱。”

哦，明白了，沐点点头，老村长这是囊中羞涩啊。

“这样吧，”思索了一会儿以后，沐脸色有为难道“如果金币不足的话，用粮食交易也可以，我想，用这些武器铠甲缴纳赋税，守城的士兵也会喜欢。”

村长看了看车里的装备，点点头。一般封臣手下的士兵精锐总是少数，最多的，都还是从乡间招募的民兵。而这些民兵的装备也就是那样，没有铠甲，配备简单的武器而已。领主也不会，更没钱给这些炮灰精美的装备。所以，从沙漠强盗那缴获的破烂装备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载得满满的货车开进村里，然后被装的更满地被拖出来。去时是琳琅满目的各种货物，回时则是清一色的粮食。满载而归的商队在村民们依依惜别的眼神里，重新开进了沙漠。

“你收这么多粮食做什么？”艾格娜疑惑地问，“我记得在阿默拉徳你也要你的手下去买粮食的。”

“我自己自然有考虑。”沐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商队，才下令商队停下，招呼过来独眼龙和跟着自己的伙计，吩咐了一些事情，众人毫无质疑，纷纷开始忙活起来。

艾格娜看到他们将所有的货物卸了下来，然后打开谷物袋子，将谷物均匀地洒在货车的货箱里，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木板盖了上去，将所有的谷物结结实实地压在下面。接着，几个伙计拿着锤子和钉子将木板牢牢地钉在了板车上，完全盖住谷物。待一切完成以后，又将染料等其他货物搬上了做了手脚的车，而将谷物则装上其他的，然后，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赶路。

艾格娜百思不得其解，这明显是藏东西的举动，但虽然在萨兰徳，粮食价格是比别的地方高一些，但也没到要藏起来的地步啊，更何况比粮食价格高的多的染料和香辛料就那样堆在车上，完全没有一点遮遮掩掩的样子。

她捅了捅刚刚干完活，翻身上马的独眼龙，“你知道老板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独眼龙老实回答。

“那你干得那么起劲！”

“跟你说，小姑娘，”独眼龙立马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作为一名长者，我必须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沐老板作为一名商人，比你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虽然总是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总能赚到钱。你啊，想揣测他的心思，还是图样图森破。。。喂喂，别走啊。。。”

艾格娜听够了他的废话，一抖缰绳，走到队伍的前面去了。

又经过了两个小村，沐继续用粮食将空着的货车补齐，然后顺利地来到了都库巴。

都库巴拥有着整个萨兰徳苏丹第二大的绿洲，但是因为拥有第一大绿洲的巴瑞耶在沙漠深处，离其他萨兰徳城市很遥远 所以，巴瑞耶成为了萨兰徳苏丹人口最多的城市。这里的手工业十分发达，出产的椰枣干还有沙陶制品都是利润相当丰厚的商品。

伙计已经带着车队在商会门口等着了，自然，他的货车里也全是粮食。

“老板，任务完成。”伙计看见自己的老板，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沐瞅了瞅伙计背后满满当当的货车，愉快地点点头，“嗯，干得不错。”

伙计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都是老板栽培的好，栽培的好。”

啪，脑袋上挨了一下。

沐狠狠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有没有弄到点别的？”

伙计会意，凑到沐身边，压低声音“昨天傍晚，有一大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出了城，没打旗帜。今天城堡里的比武大会也取消了。唉，真可惜。”伙计遗憾地瞅了一眼自己的老板。

啪，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

萨兰徳苏丹国的苏丹，也就是大酋长，叫做哈基姆，人称哈基姆苏丹。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而且，虽然作为商人之国的领袖，但比起脑子来，他更喜欢用肌肉来解决问题。以他的话说，库吉特式的方法更对他的口味。

例如，他的前任，拜巴克苏丹战死沙场之后，他带着自己的支持者车翻了所有反对他的酋长，强硬地控制了整个萨兰徳。这也是为什么萨兰徳是卡拉迪亚最团结的国家，所有领主都是苏丹的人了，能不团结吗？

当然，换句话说，哈基姆苏丹也不是最合法的继承人，从他的领地就能看得出来。沙瑞兹，萨兰徳的边塞重镇，也是是萨兰徳唯一一座不在沙漠中的城市。但它没能享受它应有的丰饶和繁荣，反而是一座彻底要塞化的城市。因为，只要罗多克人想要从茫茫的山脉中南下，沙瑞兹必然就成为挡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阻碍。

而这次，让他恼火的就是这一点。正当他兴高采烈地在某酋长的酒宴上大吃大喝的时候，噩耗传来，大股罗多克士兵攻克了卫耶哈堡，正向沙瑞兹行军。据报信侦骑的话，那只罗多克军队中有数名领主的旗帜，更有大量的罗多克军士与罗多克狙击手，看样子，罗多克的精锐部队倾巢出动了。

现在，他必须尽快赶到沙瑞兹。萨兰徳可不是什么和善的地方，所以例如马穆鲁克之类的精锐兵种都被编入了他的亲卫军跟着他一起离开了自己的领地。现在沙瑞兹的士兵虽然不少，但都是刚征召的菜鸟和普通士兵，在精锐尽出罗多克人面前，不知道能撑多久。若是让他们攻下城池，自己的士兵将面临一场噩梦。

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在于，他的补给跟不上了。为了尽快赶回沙瑞兹，他带领骑兵先行出发，至于步兵以及资重，只能慢慢跟在后面。很明显，他错估了沙漠强盗的胆子。平时看到领主旗帜就躲得远远的强盗们竟然不断地滋扰自己的资重队。虽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极大地延缓了资重队的速度。

越过了茫茫沙漠，好不容易赶到了卡拉夫堡，距离沙瑞兹已经不远，但奈何自己的骑兵实在跑不动了。骑兵随身携带的粮食已经耗光，马匹也疲惫不堪。虽然卡拉夫堡也有储存粮秣，但看着镇守的酋长为难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难了。城堡的粮食存量是有限的，一般只有供给当地驻守士兵半个月不到的粮食，这些都是守城的资本，没有领主愿意轻易动用，更何况罗多克人已然兵临城下。本来答应供给哈基姆苏丹亲卫这几天的消耗就很难的了，再要求更多很可能会让他离心离德，他不希望自己在打仗时背后被捅一刀，就像他对他前任做的那样。

当然，粮食只是问题的一部分，军械的损耗，马匹的损失，紧迫的时间等等，都让哈基姆苏丹头疼欲裂。

一脚踢飞一块石子，哈基姆只能闷闷不乐的走出城门，向自己骑兵的驻扎地走去。

“把马都拴好，货物就别卸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哈基姆苏丹听见吆喝，心头一动：是商队？

他扭头一看，正好看见几个伙计将马从货车的前解放出来，拴在一个钉好木桩上。货车上面堆地老高，看样子又是一个将要发笔横财的家伙。

等等，商队！商队会有粮食吧，也许一个商队的粮食不足以支持自己的军队，但既然有商队来了，就会接二连三地，有更多的商队到来，那么。。。

想到这里，哈基姆一阵兴奋，赶紧小跑向商队的营地。

“请问，你们的头儿是谁？”

沐转过身，惊喜道“哟，这不是哈基姆苏丹么？稀客稀客。”

大商人沐，哈基姆还是认识的，尤其是那撇小胡子“沐老板？久仰久仰。”

沐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见牙不见眼，两撇鼠须还一翘一翘地“客气了，客气了，苏丹大人，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老板生意兴隆啊，”苏丹看了看车队营地，继续说“敢问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嗨，苦哈哈的劳碌命，哪发什么财哟。”沐拈了下小胡子“我路过库吉特的的时候，他们和维吉亚那边打起来了。我看这战争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这不，就到处弄了些粮食，打算卖到维吉亚去。”

天助我也！哈基姆苏丹脸上的抑郁顿时烟消云散，

“这车里面。。。都是粮食？”

“那可不，虽然有些是陈粮，但我想维吉亚人不会在意这些的。”

苏丹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过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些粮食我包了，你给个价吧。”

沐脸上浮现一丝讶色“难道苏丹也打算涉足粮食贸易？”

“问那么多干嘛，你到底卖不卖？”

“卖，自然卖。”沐又堆起笑脸道“以帕拉汶的粮价做比，我在阿默拉徳收购的粮食，大概是1.5倍，而一般情况下卖到日瓦丁去，可以卖到两倍价，但是由于战争，这个价格应该会涨到三倍，而且随着战争的继续，价格还会上涨。但考虑到我们之间的我关系，作价2.5倍给您，如何？”

“能不能再低点？”哈基姆咬着牙，心里疯狂咆哮。作价2.5倍？强抢啊！三倍价，你算没算运费啊？算没算路上损耗啊？算没算商会抽成啊？你当我傻子啊！

“不好意思，恕不还价。”沐的笑容更加灿烂“我是商人啊，苏丹大人，您总得让我赚点吧。这个价卖给您已经已经算亏了。这交易提起我会被同行笑死的，还有。。。。”

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六个字，爱要要，不要滚。

哈基姆苏丹听得咬牙切齿，眼睛红的跟斗牛一样“胃口别太大，年轻人。路过这里的可不只有你这一支商队。”

“那可不，”沐笑得依然灿烂“可是萨兰徳貌似不出口粮食的吧。”

苏丹心底一个咯噔，没错，萨兰徳出口陶器，出口染料，但绝对不出口粮食，具体原因前面提到过，要不是行情特殊，从萨兰徳往外卖粮食绝对会亏地死死的。意思就是说，想要攒起足够一只军队的粮食，还不如等自己的资重队过来。

哈基姆苏丹拳头握的死死的，他意识到这家伙运粮食才不是为了什么卖到维吉亚去，而是为了坑自己啊！

这时候，他觉得沐脸上谄媚的笑容变得阴险而残忍。

等等，看这粮食的分量，应该是早有准备。他是怎么知道罗多克人会攻击沙瑞兹？他自己都是在卫耶哈堡被攻陷的时候才了解道这个情报。

哈基姆苏丹死死地盯着沐，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只是沐依然笑得滴水不漏，让他毫无收获。这初一交道，哈基姆苏丹对沐的评价就上升了几个档次。以前只是觉得他仅仅是一个能够媲美萨兰徳人的商贾，而现在，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哈基姆苏丹松开拳头，呼过随从，拿来一张饰纹华丽的空白契约书，掏出随身携带的羽毛笔和墨水管就准备书写契约。

“苏丹大人，不必麻烦。”沐笑眯眯地掏出两份份早就写好的契约，摊在哈基姆面前。哈基姆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在仔细阅读了各项条款以后，咬着牙签下自己的名字。

沐笑呵呵地检查了下签名，恭敬地请不情愿的苏丹用了印，才小心地收起了自己的一份，叫住转身欲走的哈基姆“苏丹大人需不需要战马？我这里有不少从沙漠强盗那儿缴获的战马，虽然不及军马，但也都是沙漠马的品种，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哦，对了，还有兵器。。。”

看着哈基姆苏丹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沐赶紧闭了嘴。

哈基姆的士兵赶了过来，拖走了所有的粮食和马匹，包括装粮食的拖车和驮马，一点都没留。而兵备之类的他们看都没看一眼，沙漠强盗用过的垃圾，这帮骄傲的马穆鲁克还看不起。

艾格娜看了看沐，“现在怎么办？一匹马都没有了。”

沐淡定地将有哈基姆签名的欠条叠巴叠巴，塞进贴身口袋“如果情报没错，等独眼龙回来的时候，马匹就不愁了。”

“什么情报？”

“罗多克人进攻沙瑞兹，现在应该已经在攻城了吧。”

艾格娜皱皱眉，“那和我们的马有什么关系？”

“沙漠强盗啊，我的女士，罗多克人的惯用伎俩。”沐有些不耐烦“收买敌国的反贼，强盗之类的势力，专门做些烧烧村子，打打夜袭，偷袭两个补给队，暗杀两个指挥官之类的。反正他们有钱。”

“罗多克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毫无荣誉感。”艾格娜不屑，然后继续问“那和我们的马有什么关系？”

“沙漠强盗啊，小姐！”沐无奈“哈基姆苏丹这么大个目标拄在这儿，周围要是没有沙漠强盗鬼都不信！”

“你是说。。。抢沙漠强盗的马？”

“才反应过来啊，我说。。。”看到艾格娜微微拔出的佩剑，赶紧闭了嘴。

话音刚落，远方的沙丘上出现一条黑线，然后缓缓扩大。

“看，他们回来了。”沐眺望那一道黑线，整了整身上的皮服，“走的这么慢，收获肯定不小。看样子我们可以和这儿的领主讨论一下俘虏和军备的问题了。”

。。。。。。

“你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才把粮食藏起来的？”艾格娜问旁边的沐。

“差不多，”躺在空车上的沐悠闲地捻了捻鼠须，离开了沙漠，树林开始渐渐出现，太阳也没那么恶毒了。再加上商队空了不少，整个队伍显得特别悠闲。

“要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很难遵循理智的判断，往往会做出一些幼稚的行为来找回所谓的面子。”

艾格娜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坑的太狠了！一个老实人而已，至于吗？”

沐抬起一只眼皮，叹了口气，他对艾格娜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了“年轻的女士，作为商路上的老油条，我要告诉你一点由无数先辈的生命总结的道理，那就是萨兰徳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可能！”艾格娜不服气了“哈基姆苏丹可是少有的风评为耿直的领主之一。”

“要是风评能信，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人被坑地死去活来？”沐不屑道“也不想想，哈基姆苏丹真要是耿直的家伙，哪能压住那么多野心勃勃的封臣？他的耿直就和我的胡子一样，是用来麻痹对手的。”

“他被你坑的时候哪里狡猾了？另外你的胡子除了让你看起来更猥琐，没有半点正面作用。”艾格娜补充道。

沐抬起一根手指，半空中晃了晃“还不是因为我现在太有名了。刚出道的时候，这胡子可坑了不少人。还有，你别被他那副恶心的样子骗了，我们谈判的时候可是唇枪舌剑，步步惊心啊。”

艾格娜一脸鄙夷，“坑人就坑人，哪来那么多这这那那的？”

“你还是图样图森破啊，少女。”沐坐起身，靠着车沿“一开始的确是正常谈生意，但从他叫我年轻人开始就不是了。这是一个警告，告诉我他在这片土地上他才是老大。最后一句‘不只有你们一个商队，’就是说他可以随时灭了我们。”

艾格娜有些吃惊“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玄机？我一点都没有听出来。”

“呵呵，只要你能当上领主，这些黑话迟早会学会。”沐呵呵一笑“这可没完，之后我提出了我们的重要性，顺便透了点底。。。”

“然后他就认怂了。”艾格娜接话。

“怎么可能？”沐一脸没救了的表情看着艾格娜，气的她差点再次拔刀。 “跟你讲，以后做生意的时候，千万别用萨兰徳人的契约书，保证坑不死你。”

“怎么，那契约书也有玄机吗？”艾格娜一脸茫然。

沐叹口气“这是萨兰徳式的经典骗术。那契约上的花纹看见了没？”

“看见了啊，很漂亮。”

“告诉你，那其实是用很小的萨兰徳字写的霸王性条款，谁签谁傻X！”

艾格娜倒吸一口凉气，“这也行？”

沐冷冷一笑，“这还不算什么，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签名都是用的花体字吗，还写的特别潦草？”

“难道。。。”

“没错，认为这是贵族风度的都是傻X。其实，契约上他签的是哈提姆而不是哈基姆。我若是不提出来，自然就被坑了。我若是提出来，他可以以冒犯国王的罪名向我动手。这也是我最后废那么多口舌请他用印的原因，字迹可以骗人，但印信不能。”

“天呐。。。”艾格娜一脸崩溃，好像世界观崩溃了一样“没想到。。。没想到。。。”

沐叹了口气“这大陆上的领主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正直的骑士早就死的灰都不剩了。”

“哦，也不能这么讲。”沐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真要讲人品的话，苏诺的克拉格斯伯爵的确不错。不过由公爵混成伯爵，也是悲惨。”

艾格娜听到克拉格斯这个名字，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憋了回去。

这时，前方的侦骑传来一阵呼哨。

“停车，隐蔽！”沐一个跟头从货车上翻下来，顺手抄过一柄上好弦的猎弩，矮身藏在了货车的后面。紧跟着 艾格娜也跳了下来，手中的利刃已然出鞘。

商队的伙计们都是经历过无数次打劫的老人了，都麻利的隐入掩体，伸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望着道路前方。果然，前方出现了一列整齐的军阵，沐将手中的弩机又捏紧了一分。

突然，军阵里传来喊话声，“我是罗多克领主议会的议员，杰茂哈尔，请放心，我以信誉担保，我们没有攻击你们的意思！”

沐闻言，松了口气，从货车后面站了起来。独眼龙他们立刻靠拢，将车队保护在里面。

“好久不见了，杰茂哈尔领主！”沐冲着对面的军阵挥挥手。

“你是。。。沐先生？”一人推开全副武装军阵，走了出来，看到标志性的小胡子，也哈哈大笑“果然是你，沐先生，你的胡子还是那么显眼啊！”

“哈哈，看样子最近你也过的不错。”沐笑着拍了拍杰茂哈尔的肩甲，“看你这样子。。。去沙瑞兹？”

“嗨，别提了，”杰茂哈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哈基姆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粮食，比我们预料的进攻时间提前了不少，前线那边快支持不住了。这不，我这边还没整备好就拉出来了。”杰茂哈尔侧了侧身，让沐看见他背后的军阵。只有少量的罗多克军士和罗多克狙击手，普通的弩手和矛兵占了绝大多数，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刚刚应召入伍的平民。

杰茂哈尔继续诉苦道“当时为了保证突袭的速度，大部队本身就没带多少给养，虽然在卫耶哈堡补充了一些，但也是杯水车薪，我这次出战也赶得很，给养都还是在路上的村镇补充的我。真见鬼，原来是要卡萨兰徳人的补给，现在，我们自己的补给反而被卡住了。”

沐挠挠头，惭愧道“我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开始不知道沙瑞兹打仗了，正往那儿赶呢，半路上被哈基姆苏丹截住，商队里的粮食都被强行‘买’走。呢，这几辆车原来就是装粮食的。”

杰茂哈尔看了看沐背后空空如也的货车，失望地叹口气。

沐看到他失望的表情，神秘的一笑“想要在这糟糕透顶的世界上生存下去，没点后手可不行。”

说着，他命令伙计撬开车底板，杰茂哈尔看见了金灿灿的麦粒。

领主愣了一下，立马展开笑颜“沐先生，高，实在是高！”

“一点见不得人的小把戏，不足为外人道，不足为外人道。。。。”沐讪笑道。

“那。。。沐先生，这些谷物可有转手的意思？”杰茂哈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沐有些为难，“卖给您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的商队也指着这些粮食过活，再加上这些粮食数量也不多，您的军队估计也吃不了几天，您看。。。”

杰茂哈尔皱皱眉，思忖了一会儿，然后说“军队现在急缺粮食，能减轻一点前线压力就多一点胜利的希望。所以，能否将这些粮食卖给我？我明白你的难处，我们不是没有粮食，而是粮食来不及运到前线去。这样吧，我给你一道手令，你拿这手令可以去加米奇堡领一份补给，再加上沿路村子的补充，应该能够撑到杰尔喀拉了。另外你的粮食我以日瓦丁的价格收购，沐先生，意下如何？”

杰茂哈尔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给沐插嘴的机会。沐只能苦笑“既然杰茂哈尔领主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不过凭我们的关系，三倍价高了，作价2.5倍价就好。”

“那就太感谢沐先生了。”

于是，沐用剩下的谷物换了一份手令和另一张欠条。

。。。

沐重新坐上车，商队再次上路了。

“你这次怎么没坑人了？”艾格娜抱着双腿坐在车厢一角，问道。

沐抬起眼皮看来一眼艾格娜，叹口气道“你忍心坑他吗？”

艾格娜想了想，摇摇头。

“所以说啊，这就是罗多克商人和萨兰徳商人的区别，”沐感慨道“萨兰徳人跟你讲利益，而罗多克人跟你谈感情，利益可以拒绝，而感情拒绝不了。这就是为什么萨兰徳商贾名满天下，却依然没有罗多克商人有钱的原因吧。”

艾格娜撇撇嘴，“你不是跟我说这些领主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么？”

“的确是这样。”沐回答“不要以为好人就一定省油。杰茂哈尔就是那种典型长袖善舞的类型。他能够盘桓于领主与平民之间，并在两方之中都能获得极高的声望。如果现在葛瑞福斯国王出事，他可能是最有竞争力的领主之一。”

“真。。。可怕。”艾格娜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