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海上假日

23,海上假日

一宿未眠,哪怕常常在商路上奔走的沐也难免有些困乏,而当他刚刚隐晦地表达出自己有些累了的时候,货船上的水手就殷勤地在货箱旁边铺好毛皮,恭恭敬敬地请他休息,自己还拔出斧头直挺挺地站在一边,为他站岗。

沐哭笑不得,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就在脑袋边上,要自己怎么睡嘛,这帮憨货!

昨晚的一战,明显让他在这些诺德人中建立了极高的声望,面对两倍于己的战船,不仅没有溃败,反而将其全歼,这在诺德战士的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而沐,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昨晚能打成那样,全凭运气。他其实只是简单地想给敌人造成一点儿混乱,然后趁机带着自己的货物溜走。结果没想到火攻的效果这么好,对方的雅尔还很配合地客串了一把烧猪,这才得来那么一场激动人心的胜利。

他好说歹说才劝走为他站岗的诺德战士,这才舒舒服服地躺进了毛皮褥子。

闭上眼,享受着清凉的海风和融融的暖阳,听着船板之下规律的浪涛声,虽然垫了毛皮以后,铁网依然有些咯人,但这也不失为一段闲适的时光。

诺德人的货船和斯瓦迪亚人远洋用的伊利斯帆船有很大的不同,不仅小,结构也更原始。很好想象,这种货船的主体是一艘加大号的长船,两边再放两艘小号长船用来保持平衡。三条船用木架连接,然后用木板铺成栅格起支撑作用,再在木板上盖上一层铁网算是甲板,最后加高船舷在船首合拢,在中间的大船上支起桅杆,货船就完成了。正如之前说的,这种船结构工艺相当简单,哪怕是诺德的糙汉子都能顺利制造。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种货船能升起两展三角帆,再加上船体并不沉重,哪怕算上货物,航行的速度还是挺不错的。船尾虽然没有封口,但还是拉出一条斜木板伸进水里,从这里,船上的人可以安全地跳入水中,不像从侧舷跳下,很可能撞在船上,亦或是被船破开的波浪击打地失去平衡。总的来说,无论是打捞作业还是弃船逃生都十分方便。

当然,结构简单也有其坏处,就是这船根本没有什么舱室之类的东西,所有空间都是露天的。像现在这样,海面上风平浪静的温暖晴天当然没问题,一旦遇上狂风暴雨,那就呵呵了。先不说人怎么样,货物被雨水泡烂不说,还有可能在颠簸的时候将货物颠进水里。不过,这时候打捞方便的特点就显现出来了,虽然暴风雨中打捞非常危险,但勇敢的诺德战士又怎么会怕这些呢,一般拴根绳子就下去了。所以,沐也一直腹诽这设计,真不愧是诺德式的船只,设计者估计压根就没打算将货物毫发无损地运往目的地吧。

虽然肢体已经彻底放松,但沐依然发现,他的脑子没有一点儿刹车的迹象。或许是平时脑子转的太多,现在说放空就放空确实也挺不容易。“趁现在把最近的事儿理一理也不错。”沐这么对自己说道。他的思维从诺德货船他的优缺点很快跳到伊利斯帆船的基本结构,然后又转到斯瓦迪亚红衫骑士,紧接着,两年前被刺杀的骑士公主也出现在他的思维中。说实话,这位英武的公主是他为数不多的产生敬意的女性之一,只是英年早逝,相当可惜。记得骑士公主艾索娜下葬时,他刚好带着商队来到苏诺,还在她的棺木中放上了一把妃奥妮絲-这种据说是艾索娜公主最喜欢的花朵。想到骑士,自然又想到骑士团,想到骑士团,自然又回忆起山德斯教授讲的优昙花,说道优昙花。。。艾格娜的脸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沐的眼前。而老教授布置下来的任务,再次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他心神一动,若是那把剑是真货,艾格娜的身份就了不得了。能弄到这种处于传说中的骑士团的佩剑,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的家族确实有着深厚的底蕴。这种古物说到手就到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至于谁有这个实力,沐暗自思忖了一下,起码得是公爵以上的人物,家族还得有一定的关系和人脉。从她的头发和眼瞳来看,艾格娜是纯血的芮尔典人,虽然可能有些维吉亚血统,但也已经稀薄到在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来程度了。不像沐自己,混有十六分之一的罗多克血统,所以,他的发色比起艾格娜来说有些偏暗。

纯血统,公爵以上,家族底蕴浓厚,对妃奥妮絲的热衷以及相似的名字,沐的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是王室遗孤吧!哈劳斯对外宣称艾索娜公主和她的父王伊斯特瑞奇国王,是被罗多克的刺客所暗杀的,但在商人之中,也一直流传着篡位阴谋论这一说法。虽然斯瓦迪亚王室对外一直宣称伊斯特瑞奇国王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艾索娜公主。但谁知道有没有私生子或者私生女这种不光彩的存在?如果艾格娜真的是伊斯特瑞奇国王的私生女,她所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是现任的哈劳斯国王,以及他背后的整个斯瓦迪亚!身为这个女人的老板,嗯,真特么刺激!

不过,还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艾格娜是优昙骑士团的后裔。虽然概率较小,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骑士团早在卡拉德早期就被解散了,优昙骑士团更不用说,在斯瓦迪亚没落之前就消失了,但各个骑士团的成员大多还是凭着他们的武勇和战功,从一介布衣步入了贵族行列。而这些骑士团成员往往也有一些古老而匪夷所思的坚持,例如血统。或许优昙骑士团也有这种坚持也说不定呢。

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这柄剑只是仿品,毕竟哪怕经过卡拉德帝国几百年的淡化,骑士崇拜依然牢牢占据着在芮尔典人的内心,所以,拿着自己心仪骑士团的佩剑也一直是年轻贵族中的一种潮流,因此,打制带有各种骑士团徽记的武器也是芮尔典铁匠们最喜欢的生意,这柄优昙骑士剑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可惜的是,在这种从卡拉德帝国延续下来,贵族分封的体制下,重新组建骑士团估计希望不大。

无论如何,艾格娜有可能会是极大的麻烦,但也有可能会是极大的机遇,就像之前他在商路上拯救的那名落魄骑士一般。沐在心里打定主意,还是先看看再说,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得做的。

突然,沐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阳光被挡住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是尼扎的那张丑脸。

“话说,我一直很好奇,”沐伸出手,不知是挡阳光还是挡尼扎,“你到底是凭啥才能绿了那么多贵族老爷?”

尼扎竖起大拇指,“当然是哔哔厘米大哔,用过都说好!”

沐靠着货堆稍微坐起来一些“你们吟游诗人都是这么自信么?”

“当然,要是这点儿自信都没有,又怎么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唱诗?”尼扎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说“当然,比起诗歌和剑术,我还是对我的大哔更有自信。”

“好吧好吧,”沐无奈道“你不会就是来找我炫耀大哔的吧,要是这样,你真找错人了。”

“当然不是,老板,”尼扎在衣服里一阵摸索,摸出一张叠在一起的纸和一根削尖的炭块,“昨晚那一战给了我很多灵感,我这就为此写了一首诗。”

“写诗?”

“没错,刚刚完成,一部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想请您品鉴一下。”

“好啊。”

“咳咳,”尼扎清了清嗓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朗诵道,

“把酒迈入战场,长船承载荣耀!”

“等一下,”诗人的第一句话就被沐打断了,只听商人说道“排句没有押韵啊,唱起来不会很别扭吗?”

“哎呀,低级错误!”尼扎拿炭笔挠了挠脑袋,“嗯。。。。改成荣光如何?”

“不错。”

“好的,我们继续。”

“把酒迈入战场,长船承载荣光!

顺着巴甫伦河水,一路狂飙。”

他看了一眼商人,见他没什么意见,继续道

“前进驱逐仇敌,赢得胜利,

用钢铁与鲜血夺回我们的家乡。”

“话说,他们的部落好像没被攻陷吧,”沐疑惑地看着他“只不过船队被封在巴甫伦港而已。”

“这样说有气势!”

“好吧。”

“啊,那烈焰,熊熊燃起!

铁衣少女带着勇士奋然跃进!

优昙花镶嵌铁剑,刺入敌心,

恍若战神临世,无与伦比。

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夺取胜利,

如同英勇的骑士现身公主梦里。

啊~~~啊~~~~~~

啊,那烈焰,熊熊燃起!

铁衣少女带着勇士奋然跃进!

优昙花镶嵌铁剑,刺入敌心,

恍若战神临世,无与伦比。

优昙花镶嵌铁剑,刺入敌心,

恍若战神临世,无与伦比。”

唱毕,尼扎貌似还沉醉在自己的杰作之中,摇头晃脑了好一阵。

“那么老板觉得怎么样?”

“怎么说呢。。。”沐慢慢组织着语言,“嗯。。。曲子很好,你做的?”

“那当然,我可不会做抄别人曲子那么龌蹉的事情。”

“至于词。。。你特么说这是史诗?鬼才信啊!前后计划呢?战士互殴呢?货船陷阱呢?万箭齐发呢?故事都没讲清楚你跟我说这是史诗?艾格娜啥都没干还搞的像天神下凡一样,你这赤裸裸的是情诗吧!是情诗吧!还是说你打算拿这个去向艾格娜表白?”

尼扎的老脸难得地红了一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如此美丽,但是又英气逼人的女子,有机会,我自然想一亲芳泽。”

沐撇撇嘴,“看样子你是没机会了。”

“没机会就创造机会嘛,搞不好她就喜欢呢?”诗人翘起大拇指,露出一口大白牙“而且什么阴谋诡计观众才不喜欢,他们要的就是热血的战斗,当然,要是有美丽的少女就更好了。说实话,一般人的喜好真的忒俗。”

沐捂着脸,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你们这帮吟游诗人,给我们这些研究历史的倒霉蛋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们知道么?”

尼扎咧嘴一笑“老板你是商人嘛。”

“不过,等下,你的诗里出现了‘优昙花’这个词,对吧。”

“是啊,你没发现艾格娜小姐剑柄上的纹饰是花型的么?”

“你认识冽谷幽昙?剑柄上那个是真的优昙花吗?”

“冽谷幽昙?那是啥?”这回轮到尼扎一愣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啥花,只是少女武士配优昙不是史诗中通用的搭配么?”

“这样啊。”沐无奈摇摇头。

“这些就不说了”,尼扎再次殷勤笑道“你说这首诗唱出去如何?”

沐想了想,“应该会受欢迎,但是别让艾格娜听见。”

“为什么?”

“她会打断你三条腿。”

“哈哈,老板你真幽默。”

“不,我说的是真的。”

尼扎表情一僵,再也说不出话来。

“喂,诗人。”沐拿起尼扎手中的纸,上下看了看,继续说“这些天你唱的那些诗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也不全是。”诗人毫无心机地回答道“有的时候,我们也会借鉴一下别人的作品,比如,你看这本书。”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不算太厚的小册子,递给沐。

沐那在手里,封皮很精致,还有金丝镶边,上面的雕花哪怕几经辗转依然清晰可辨。

他翻开几页,发现这才不是什么诗集,而是一本日记,虽然没有著名,但从内容以及隽花的笔迹来看,搞不好还是一名贵女的日记。只是这本日记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将每天的小事写成了诗,这些诗读起来没有史诗那么厚重,也没有情诗那么甜腻,给人一种雨后初晴般清新的感官。

“嘿嘿,老板,你也看出来这些诗妙在哪儿了吧。”

沐哑然“这可不是一般的诗集啊,你从哪儿搞到的?”

“好像是在苏诺,”尼扎想了想,“我为了一名女士英勇搏斗,奋不顾身地抓住了一名小偷,这就是我的战利品。”

“哈,你还真走运。”

“可不是吗,就这封面都值不少钱。”尼扎笑道“更何况里面的内容,简直为我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啊!”

“嗯,我也觉得不错,怎么样,卖不?”

“这可不行,它是我的宝贝。”

“100第纳尔?”

尼扎摇摇头。

“500?”

尼扎有些犹豫,但还是摇摇头。

“老板,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以文为生的人,能弄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有多难么?”

“1000?”

尼扎咽了咽口水,但还是艰难地把头向两边摆了摆。

“1500?,不能再高了”

“成交!”

尼扎拿着钱袋子欢天喜地地跑了,而沐,拿着这本册子无奈苦笑,也不知道这生意是赔是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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