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聪明反被聪明误

恩葛瑞德的任务还在继续，她先后带人去了布尤恩与库鲁姆，这两座沿海的，还算有点名气的诺德村镇。只是，这两座村镇看样子又被洗劫过了一遍，除了几根烧焦的木桩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些匪徒连小舢板和尸体都没剩下，自然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这让女战士相当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该搜索的地方还是尽力搜索，待一切结束以后，天色已晚，所以她还是下令，在库鲁姆扎营。

用完晚饭，恩葛瑞德就将海伯特叫到了跟前。

“大人，您找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此时的恩葛瑞德在村子旁边，就着为巡逻的士兵准备的火炬所散发的淡淡光芒，在海滩上踱着步，勉强算是饭后的消食运动。

“哦，你来了。”她笑了笑，“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不过，可能会让你有些伤心。”

“大人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海伯特眼皮跳了一下，但神色依然恭敬。

“你回去时，艾德伦的废墟是什么样的？”

“废墟？”海伯特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聪明人不愧是聪明人，很快他就有了主意。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海伯特恭敬地回答道“和我们现在所在的废墟别无二致。”

“我们现在所在的废墟么。。。”聪明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这一丝犹疑却被恩葛瑞德尽收眼底，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火光掩映在她蓝宝石一般的眸子里闪闪发光，就和黑夜中那若隐若现的渔火一般，美妙却不可捉摸。

“好吧，”笑容很快敛去，而瓦尔基里的视线重新投向海面。

“还记得，我在城堡里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吗？”恩葛瑞德静默了半晌，突然再次开口问道。

“啊？嗯，当然。”来自艾德伦的聪明人再次被这个突入起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稍稍一失神以后立马回答，“您问的是我在村民中获得人望的方法么？”

“当然，”女战士狡黠一笑，“你在你的领主面前说谎了吧。”

“呃，这个。。。”海伯特一惊，正想辩解两句，恩葛瑞德却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我没打算向你的领主揭发此事。”她拍了拍海伯特的肩膀，“我只是好奇而已。我的一位朋友曾告诉过我，平民虽然很愚昧，但也绝不是傻子。你那手段用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不可能次次都用，还建立起那么高的人望。所以，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海伯特脸上满是纠结，不过，在恩葛瑞德灼灼的目光中，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好吧，大人，其实是这样。”他叹了口气，“您知道，那地方虽然土地还不错，但奈何面积太小。峡湾虽然宽大，但奈何旁边还有个庞然大物盘踞，所以村民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

“所以，一旦到吃不饱饭的时候，我就会向领主报告，村子遭到海盗，或者斯瓦迪亚人的袭击，损失惨重之类的，让他不来这边收税。”海伯特认命般耸耸肩，“有的时候，还能弄来一些救急的粮食，工具之类的。反正无论是征收，运输还是调查都是我，不可能出现什么纰漏。”

“哦，你的队伍里没人有怨言？”

“当然没有，他们都是我同乡。”

“原来如此，”恩葛瑞德很快理解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得笑了，“不愧是聪明人。”

“哪里，比起您来还是差了不少。”海伯特也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

。。。

第二天，恩葛瑞德没有下达出发的命令，众人也乐得休息一天。不过第三天清晨，依然没有拔营的命令，这就让海伯特有些不明白了。于是，他大着胆子找到恩葛瑞德。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等船而已。”女战士如是说。

“船？”海伯特有些摸不着头脑，讶异地问“什么船？”

“当然是航海的船咯。”恩葛瑞德也不恼，耐心地答道。

“航。。。航海？”海伯特顿时大惊，“您。。。您打算去。。。”

“没错，去艾德伦看看。”她继续不紧不慢地答道。

“您疯了吗？”海伯特不顾形象惊惶地叫了起来“那里离斯瓦迪亚太近了，敌人的士兵很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没错啊，我当然知道。”她回过头，看着海伯特嫣然一笑“所以，我打算去拜访一下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们，顺便问问看他们怎么把强盗这一行干的如此登峰造极。”

“呃。。。”海伯特被恩葛瑞德这句话弄糊涂了，半晌才又小心翼翼地问“您。。。这话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只是感叹那些芮尔典人搜刮的真是彻底。”

她看了看海伯特，见他依然一头雾水的样子很是满意，继续说“你看这些村子，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些石头基座，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这。。。什么？”海伯特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恩葛瑞德轻轻一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继续问道“聪明人，你上过出去抢劫的海船吗？”

“去过两次，但。。。”

“那你应该知道吧，”女战士没等他说下去，打断道“抢一趟的时间可不长哦。我们总是用最短的时间，抢最有用的东西，以防被敌人包抄，或者被援军堵截。无论是抢芮尔典人，还是抢诺德人，无论是抢船队还是抢村庄，都是如此。”

“我们抢劫的时候的确会放火，但也没那个功夫把整个村子烧光。”她又看了聪明人一眼，看到他脸色慢慢变白，嘴角轻蔑地扬起。

“看样子，你已经明白了，聪明人。”恩葛瑞德笑道，只是，这个笑容在海伯特看来，十分冰冷，“所以，想要造成这里这个局面，要么是有人蓄意放火，要么就是经历了多次洗劫，你觉得，你的家乡是第几种？”

“第。。。第一种吧。。。”海伯特战战兢兢地答道。

“嗯，你的确很聪明。”女战士赞赏地点点头，“如果你选第二个，我绝对会鄙视你的智商。毕竟，斯瓦迪亚的哈劳斯国王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把一个已经洗劫过的村庄再洗劫几遍。”

“那么问题又来了，芮尔典人为什么要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烧干净呢？而且照我们我们脚下，这个叫库鲁姆的地方来看，居然连尸体都没留下，你不会觉得，要把一具尸体烧成灰是件很容易的事儿吧。”

“呃，这。。。”海伯特迟疑了，如果只是放火烧村，在北地这个海风，雨水比较充沛的地方，尸体顶多变成焦炭而已。当然，也有把尸体堆积起来一起烧掉的，但那么做大多是为了防疫。但艾德伦和最近的斯瓦迪亚村庄之间还隔着座山呢，他们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哦，还有一点。”恩葛瑞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这里好像是个诺德村子吧，怎么一艘船也没有呢？无论是好的，坏的，完整的，散架的，都没有啊，你觉得这一位着什么？芮尔典人渴求船只渴求到来拆我们村民的屋顶了吗？”

“呃。。。”

“没有人，又没有船，”恩葛瑞德自信地盯住了那个聪明人的眼睛“来，聪明人，你来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伯特避开了恩葛瑞德的目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从她嘴里不断蹦出来的“聪明人”这个词现在就好像是一个极大的笑话，让他无地自容。

他的各种借口在脑子里回转了半天，还是一一被否决，最终他苦笑了一下，道“大人您不是什么都猜到了吗？”

“所以说，”恩葛瑞德顿了一下，加强了自己的语气，继续说“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海伯特答得斩钉截铁。

“所以咯，”恩葛瑞德无奈地耸耸肩，“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只好自己找船去看看。”

海伯特又愣了一下，疑道“您不问下为什么吗？”

“事关人命对吧。”

“聪明人”大惊“您怎么知道的？”

“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女战士的语气里带了一点欣赏，“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说。”

海伯特再次苦笑，但很快，神情又恢复自然“不过，就算如此，我想您也来不及了，我敢打赌，这条海岸线上的船绝对装不下您的士兵。”

“这个我当然知道。”恩葛瑞德的表情依然自信满满，“所以，我叫士兵去了一个绝对会有船的地方。”

“绝对会有船的地方。。。”海伯特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自嘲地笑了，“切尔贝克堡，我怎么把那里忘了。”

“果然，”恩葛瑞德赞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您可以别再说那个词了吗？”海伯特笑容中，苦意更浓，“我觉得我对这个词过敏了。”

“哈哈！”

女战士得意笑声回荡在整片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