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所谓兄弟

采薇居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雅馆子，花花规矩可多着。旁的馆子里向来都是银子说了算，但采薇居不同，到了不该贪银子该讲情调的时候，人家是看都不看你那金灿灿的东西一眼。

每年的选花魁，就是不看银子的高雅之事。

而且说是“选花魁”，但花魁都是桂姨早就选好了的，只是在这一日拿出来见了客、让这位姑娘至此在采薇居领了一间屋子待客。

不过桂姨眼光好，每年选出的姑娘都不会让人失望，而且大有一年胜过一年之感。

选花魁不用客人们选，这是一奇；还有一奇，是在这一晚啊，新科清花魁陪谁聊天儿，不是由客人们说了算，而是由清姑娘自己做主。她瞧上了谁，今晚就将谁请到房间里去饮酒聊天儿。

能到得这采薇居里的，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大爷？平时挑别人挑得腻了，也愿意尝一尝被人挑选的滋味儿，因而大家伙儿非但没什么反感，反而都拼尽了所能往上凑，就盼着自己能被美人儿选中。说出去有面儿，以后在各个院子里都能横着走了。

太子和宁王各自用了化名，在台上好一番展露十八般武艺，文的武的俗的都用了，偏偏就是不得如嫣姑娘的眼。

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穷酸书生，只弹了一首曲子、作了一首诗，就把如嫣姑娘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当下就定他！

“哎……”宁王又叹了一声，道，“弟弟的这张脸啊，今儿可是丢大发了。你我虽都用了化名，但咱们常在京都城里行走，谁不知道你就是太子、我就是宁王啊！咱们俩在台上争了一通，却让那小渔翁得了利，明儿又要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太子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道：“能进得清姑娘的闺房聊天儿算什么本事？若是能把清姑娘弄到自己的府中开了苞，那才叫本事呢！”

“二哥，你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宁王好意提醒，“你我二人随便在外面玩玩儿，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咱们是体恤民生了，向来不管咱们。但你若把人弄到家里去，父皇可不要被你气着了？再说了，你若能安安生生地把人弄回去倒好，可那如嫣姑娘一看就是个烈性子，岂能轻易从了你？别闹出人命来。”

太子一笑：“若本宫让她心甘情愿地从了呢？”

宁王看了太子一眼，显然不认为他有这个本事：“二哥啊，一个姑娘而已，没必要太当回事儿，何必非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若本宫真把如嫣姑娘弄到手里了，你当如何？”太子问。

“我还能如何？自然是恭喜二哥了！”

“这可不行，你不要敷衍我！你不是不相信我能成吗？不如我们赌点什么？”太子提议道。

宁王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

“就赌……”太子一笑，“今年三淮巡视之权？”

“哎呦二哥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知道我就盼着能出去玩儿呢，你非要跟我赌这个……”

“你就说敢不敢赌？有没有点儿气魄啊？一年的巡视之权还能要了你的命？莫不是觉得最近囊肿羞涩，急着去捞油水儿了？”

宁王着实考虑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道：“行吧！二哥，这次弟弟可是有意陪你玩儿呢，下了大本钱，就想图一个乐呵，柔嘉的事情，你就别计较了吧？”

太子笑笑，绕有深意地看了宁王一眼，指了指他，道：“老四，你这只笑面虎啊，当真让人没办法。”

宁王笑得更欢：“就知道二哥拿我没办法，如此，可就真的是‘没办法’啦！不然柔嘉出了什么事儿，我可第一个就找二哥算账！”

“这不行啊，你不是冤枉人嘛……”

“行了二哥，我拐弯了，你慢点儿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宁王向太子挥了挥手。

“没事儿，我带着小海呢！倒是你，一个人小心些。”太子笑道。

宁王笑着又挥了挥：“知道了二哥！”

话音落下，不过又走出两步的距离，宁王脸上的笑容就缓缓敛去了，换上的市一抹沉冷凝重。

看着宁王的背影，太子脸上的笑容是瞬间收敛下去的，狠狠咬着牙，心想道：“老四啊，谁让你非要给本宫难堪？这次你也怪不得本宫。”

其实三淮训示之权，他还有别的法子能弄到手，法子早就准备好了。但他打的这一赌，却也不只是让老四对三淮一事放松警惕，而是另有安排。

在他拿到三淮巡视之权后，他在启用如嫣这颗棋子。到时候办一场夜宴，让如嫣去作陪，就说为了宽慰弟弟，便把这美人忍痛送与他。

这件事传到父皇儿中，必定觉得他这兄长做得不错。那时啊，他是既讨得了父皇的欢心、又得了三淮之权，最主要的事——如嫣这颗棋子，也顺理成章安插进去了。

三全其美的事啊！

看着宁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太子摇头笑了笑，觉得心里头滋味儿有些奇怪。想到这件没美事，心里是舒坦一些，但一想到李柔嘉的事，心里还是赌得难受。

走着走着，心口的这一块大石就彻底堵得沉了，压得他恨不得捶墙！

李柔嘉、老四，你们俩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背着本宫给本宫这么大一记耳光，本宫若这么算了，都对不起本宫的姓氏！

你们俩给本宫等着，这次的事，本宫必定让你们好看！

不过……仇是要报，但却绝不能再让自己惹得一身腥。

必定要好好儿地、仔细地筹谋才行，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殿下，今晚去哪里歇息？”冯小海问。

“去……”太子忽然往宁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笑，道，“去程美人那里。”

老四非要娶李柔嘉，为了李家的势力是一方面，但以老四的性子而言，更多还是因为程敏萱那女人。老四是故意报他两年前夺爱之仇呢！呵……没想到老四竟是个痴情种！

宁王从后门儿进了王府，没弄出太大的动静。

一个走在偌大的宁王府里，想着二哥今晚的反应，想着他自己的筹谋。

二哥还以为他这边是被算计的呢？其实二哥自己，才是那个局中之人。

因为如嫣是他的人。

二哥在背后搞的那些小伎俩，如嫣早就已经向他禀报过了。今日在台上，他真的如同看猴儿一般看着二哥的表演。可心里，却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