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玄月华凉如水。
阴了大半夜无星无月的天在这一会儿放了晴。那一弯浅月凉凉淡淡地挂在天幕上,虽是夜空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单薄的身子微弱的光芒,竟不如一颗明亮的星来得耀眼。
无根无基,空有这么个高高在上的地位,风一吹就散。
春怡打着哈欠,坐在门槛儿上看着院外的那条小路。忽的见一个灯笼的光芒从树林里转过来了,吓得忙回身敲了敲房门:“夫人,有动静了。”
“进来。”屋里传来一个曼然且骄矜的声音。
“夫人料事如神,太子殿下果然往这边来了。”春怡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向寝房里禀报道。
寝房里的灯还亮着,穿着一身素白寝衣的女人靠坐在宽软的床上,长发葳蕤垂散在床边,脸上一派素白。
少了白日里艳丽的妆容,那双细长上挑的媚眼儿犹如绢上点墨,黑漆漆的眸子、黑绒绒的眼毛,眼中疲惫的神色,更平添了几许楚楚可怜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给我?”程敏萱对恭谨站在门口儿的小婢子气道,“怎生手脚这么不麻利?”
“是。”春怡吓得忙小跑进了寝房,将怀里藏着的一块儿生姜递给程敏萱。
程敏萱接了生姜,在自己的眼睛上迅速搓了一下,顿时一双眼睛就红了。
这双平日里如娇媚风情的眼,此时却凄然欲垂泪。配着一身素白寝衣、未施粉黛的脸、毫无珠翠的发,竟是比刚出浴的美人儿还纯情娇弱。
“夫人可歇息了?殿下来了。”门口儿响起了冯小海的声音。
程敏萱急匆匆地下床,纤纤玉手还应景儿地在脸上擦了两下。春怡紧跟在程敏萱身后,到门口时忙快走了几步,给太子开了门。
太子阔步而入,随意吩咐冯小海:“你退下吧。”
“是。”随着冯小海的一声应,房门缓缓关上了。
“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程敏萱的声音哽咽着,规规矩矩地拘着礼儿,不敢抬头。
“嗯。”太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往寝房里去。
程敏萱支走了春怡:“你去给殿下烧水,让殿下好好泡个澡,舒坦舒坦。”
“不必了”,太子道,“本宫在外头闹腾了一晚,乏得很,这就歇了。
“是”,程敏萱应了一声,又吩咐道,“如此,你只去换一壶热水来,让殿下暖暖身子。”
打发走春怡,陈敏萱上前去服侍太子更衣,垂着头,安安静静的,大气儿不敢喘。
换上寝衣,太子方回头看向程敏萱:“哟,眼睛怎么红了?且你这大半夜的还未休息,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程敏萱连连摇头,道:“臣妾只是夜里走了困罢了。”
这话说得却好像故意掩饰似的,十足委屈。
太子懒得细问,打着哈欠到床边去。
见程敏萱的床上放着一个绣花撑子,上面还有绣了一半的绣品,笑道:“这是给谁绣的?怪好看的。”
“是……是给殿下绣的。”程敏萱依旧垂着头,说得娇娇羞羞,却又有些幽怨。
太子将手中的绣品随意塞给她,到床里去,扯了被子躺下,边叹了一声:“都说红颜是祸水,这几日本宫可是体会到了。早知道你和老四当初有那么些牵扯,本宫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弄到府里来。如今因此而闹出这么多乱子来,本宫和老四都成了朝臣百姓们的笑柄,悔之晚矣啊……”
“不如……”太子忽地起身,半撑着身子看着程敏萱:“本宫把你还给老四吧?本宫让老四圆了心头之愿,老四日后也就不会和本宫对着干了。兄弟是手足啊,为了一个女人,我们两兄弟就闹成这样儿,实在不值当。你说是不是?”
“殿下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程敏萱扑通跪地,重重叩头,“可是那些坊间传言,臣妾真的全然不知啊。臣妾也是听说了这些传言,再加上宁王殿下的种种举动,这才了然的。可无论是在太学时、还是在入太子府后,臣妾对宁王,都绝无半点倾慕之心!一直以来,能让臣妾倾慕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啊……”
程敏萱想着一些悲惨之事,又因双目依旧被生姜辣得难受,着意挤了挤,眼泪就噼里啪啦流出来。
一下下地在地上重重叩着头,额头都叩出血来。却好像相当口拙,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辩解似的,只是重复道:“求太子殿下明鉴……求殿下明鉴……”
太子原本就是想要让她给自己出个主意,但因着好脸面,不好意思直求,便故意激她一激。
没想到不过随口一两句话,就把她弄得哭哭啼啼,好不恼人。
太子被她哭得心烦,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程敏萱原本就知道太子今晚到她这儿来是为了什么,略一思量,便觉得自己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要在太子府中站稳脚跟,只凭借自己的美貌可不够。美人儿年年有,再美的女人看得多了,也难免觉得腻。她要让太子不仅仅看重她的美貌,也要看重她的脑子,她要成为一个对太子有帮助的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太子府中立于不败的地位,才有机会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
她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要拥有绝对的权利。要将一切都踩在脚下!
太子见程敏萱依旧跪着不起身,也懒得管她,闭上眼就要去会周公!
他觉得自己也真是糊涂了,凭借着太学里的一些往事,就真的以为程敏萱这女人很聪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只会卖弄美色的狐媚贱人,半点儿没用处!
“更何况……宁王的性子殿下也清楚,若是殿下真把臣妾送给宁王,宁王非但不会体谅殿下作为兄长的慈爱之心,反倒要觉得……”程敏萱偷偷觊觎着太子的脸色,见太子的面容平静无波,这才战战兢兢地继续道,“宁王反倒要觉得……殿下是……是怕了他。”
太子闭着眼睛冷哼一声,道:“本宫怕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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