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决绝

再说吴心莲这边。

从苏府离开，车马劳顿两个月后，吴心莲悄悄回到夏府，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心中感慨无限。

到厨房简单做了几道菜，又准备了些东西，吴心莲精心打扮一番之后，去到老爷和夫人的合墓前。吴心莲把酒菜、祭品一一拿出摆好，点上蜡烛。含泪端起一杯酒，看着没有办法立碑的坟头，吴心莲想起了很多往事，一幕一幕，就像发生在昨天。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向来行善积德的他们，竟会落得这个下场。小姐不恨那个慕容幽然，她却是有些恨的。

缓了缓心神，吴心莲轻声道：“老爷，夫人，你们安心去吧，小姐已经被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知道小姐的去向，谁也别想再欺负小姐。”

说完，吴心莲把杯中酒缓缓倒在地上。

弯腰再斟一杯，吴心莲接着道，“老爷，夫人，心莲命苦，小时候因为是女孩，在家不受宠，表哥来了，他会关注我，会逗我开心，一切都迁就我，他是我唯一的寄托和依靠，他让我心里温暖如沐春风。他就像我的朋友，后来，又成了我的心上之人。后来家乡遭灾，我与表哥一起逃难，本以为可以和他相守百年，却阴差阳错落入青楼，当时如果不是你们救下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吴心莲。你们是我的义兄、义嫂，也是我的再生父母。这份感激，一直无以为报。那天家变，情况危急，心莲无能，帮不上忙，但心莲绝不能再让幸存的小姐出事，于是我只得草草安葬你们，再尽快将小姐送走。今天我完成我最后的使命回来了，来报二位的恩情。我给你们磕头了，谢谢你们当年的相救，也谢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吴妈跪下，把第二杯酒倒在坟头，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鲜血直流。

吴心莲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坚毅平静。

大家都叫她‘吴妈’，可她仅仅三十岁，容貌美艳，内心刚强，有情有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可以为知己者死，可以为悦己者容，却没人可以留住她的步伐。此时轻风吹起她的长发，发丝轻舞，更显风华。她再次从另一个壶中倒出一杯酒，决绝道:“老爷，夫人，你们走慢些，心莲这就来陪你们了。”

说完，吴心莲毅然仰头喝下这杯掺了鹤顶红的断魂酒。在她心里，只有死，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小莲！！不要！”这时有人一声大喊。

吴心莲回头看去，表哥？是你吗？吴心莲微笑。这是真实？还是死前的幻觉？

到头来，还是只有你是我的知己。

此时的高寒踉跄奔来，几次险些摔倒。刚刚他远远看到吴心莲的举动就知道自己来晚了。在苏府那天，二人一起吃饭，他亲自送吴心莲离开，送了一程又一程。最终无奈，他看着吴心莲的背影远去。看着那决然的背影，不知怎的，高寒这坚韧的七尺男儿竟忽然想要流泪。当时他以为是不舍心莲，可回到苏府之后，他越想越不对，最后当他意识到吴心莲想干什么的时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安排好了夏紫樱之后他就匆匆上路，追随着吴心莲的行迹而来。可紧赶慢赶，终于追上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如此让人揪心的一幕。

高寒因了这样的视觉冲击，脑子里嗡嗡的响。他拔腿冲过去，抱起心莲倒下的身体，崩溃流泪，“小莲……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现在的我，有能力帮你。”我高寒为了可以有资格永远站在你身边，才一直努力、一直挣扎，终于站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可到头来，我却再也无法拥有你。我这一生，竟就这么虚度，变得毫无意义。

心莲看着高寒微笑，想把他的样子印在心里，下辈子才好第一时间找到他。她看着高寒的泪，她想告诉他别为自己哭，开口时却只从喉间涌出鲜血，她想伸手去擦拭他的泪，抬手时发现已经做不到了。心莲只能这么一直努力的朝他微笑，既然马上就要去另一个世界报道了，她也不怕直面自己的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如当初一般爱着眼前的这个峻毅男子。她为他今天的成就感到欣慰和骄傲，为自己和他的阴差阳错感到遗憾和无奈。到头来，她只盼他过得好，比自己好。

最后吴心莲艰难的喘息着对高寒说：“表哥，答应我两件事好吗，第一件事，下辈子，别再这么懦弱；第二件事，照顾好小樱。”她宁愿当一个绝情的‘娘’，也不能让夏紫樱有任何的危险。

高寒对吴心莲说：“小莲，你放心。”

吴心莲看着高寒的眼睛，微笑着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从此，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也都看不见了。不用再自寻烦恼了。

高寒紧紧抱着吴心莲的尸体，仰面朝天，痛哭失声。

“小莲！！！！”

这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为什么先死的是你？

如果不是高寒的身上还有未尽的使命，此刻，他真想随吴心莲而去。

亲手葬了吴心莲，高寒对着新坟说道：“心莲，等我。我不会让你孤单太久，很快就回来陪你的。你说的下辈子，我等不及。从现在开始，我会做到，会做一个可以让你觉得骄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