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错过

此时距之前发生的那几起轰动诸省的灭门事件，已过去四月有余。人们每每回想都会恐惧的颤抖。

当听说夏府‘闹鬼’之后，所有人都被埋葬，想来肯定是有漏网之鱼在那里掩人耳目，手下们询问黎云轩要不要斩草除根，黎云轩摆摆手说了一声，‘罢了’。那天气急之下作的决定，等手下们去执行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他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他想找的只是慕容等几大家族。现在只要再杀了慕容幽然，当年的大仇就算是报完了。可偏偏……唉，现在夏家杀也杀了，灭也灭了，还能怎样？有人跑了就跑了吧，不管是谁漏了网，他都不怕被寻仇。

只是让黎云轩头疼和烦心的并不在此，而是慕容幽然。这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他黎云轩有把整个天下都翻个儿的能力，也是遍寻不着。

正在黎云轩陷入思绪的时候，手下韩江走了进来。韩江见黎云轩有心事，却也没有迟疑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想来这整个玄衣教里也就只有自己敢如此打扰这个人吧。说起来韩江和黎云轩并非知己，也并非好友，可他们之间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韩江向黎云轩施了个礼，恭恭敬敬的说：“教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被人打断思绪，黎云轩有些不快，抬眼见来人是韩江，道也没有发作的意思，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最近他是真的烦了，每次回报都没什么好消息。

韩江看出教主不太高兴，可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因为接下来自己要说的，正是黎云轩最关注的。“教主，小姐有消息了。”

闻言，黎云轩立刻正视韩江，一反常态的激动着抓住他的手臂，“她人在哪里？你快说啊。她到底在哪里？！”

“教主，小姐，小姐她，她……”

看着韩江欲言又止的样子，黎云轩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磨光，加重音量吼道：“她，她什么她！有什么话快说！”

韩江被黎云轩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道：“经过我们周密调查，小姐其实就是夏府千金，现在名叫夏紫樱。”

“你说什么？”黎云轩瞬间像被雷劈中，呆在原地。韩江在说什么？他说夏紫樱就是我的妹妹黎云紫樱？那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我竟然亲口下令灭夏家一族，将恩人一家赶尽杀绝。我的老天！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戏弄我？

韩江等了半天不见黎云轩反应，抬头看去，不由怔住。相处十年，一向最冷静，最聪明，最有能力，最有毅力，最有练武天分，他一直最敬佩的黎云轩，此时眼中光彩尽失，痛苦的像死了一般。

韩江忍不住轻唤，“教主，教主？”

听到他的呼唤，黎云轩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像是说给韩江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当然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一直盼着妹妹的消息，一直盼着与她团聚，如今得知了这些，他最应该高兴，可却是这样的情景。我黎云轩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命运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教主，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说。”看黎云轩的情绪稍缓和了一些，韩江继续道：“教主，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顺着您给我们的线索一直寻查，可当年夏家只是小户，与现在的夏家不可同日而语，才让我们有了错觉，如此耽误了时间，造成了遗憾。得知确切消息之后，我们都怕小姐已经在这次的行动中枉死，于是我们夜里到夏府后山将新坟全部挖开，并未发现小姐的尸体，想来小姐还存在这世间。”

一听还有希望，黎云轩忙问，“那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韩江抱歉道：“对不起教主，目前还没有查到。”见黎云轩即刻要发作，韩江忙继续道：“教主别着急，虽然小姐的行踪还没有查到，但是有人汇报，说看见夏府吴妈也没有死，天亮之前悄悄回了夏府。”

下一刻，韩江眼前一花，黎云轩已经衣袂翻飞飘过韩江头顶。

黎云轩回头大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本座去夏府！”说罢，不再理会韩江，径直冲向了夜色。

韩江稍愣一下，即刻跟了上去。

当黎云轩用史上最快的速度飞身赶到夏府时，看到的就是人去楼空的情景，面前所见不是吴妈，而是一座新坟。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切线索，就此中断。

想要再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夏紫樱的踪迹，犹如大海捞针。

黎云轩用力闭了闭眼，遂传令下去，不管多难，无论多久，一定要找到黎云紫樱。至于其它，都暂时放下。

慕容幽然，我先放你一马，今生，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新帐老帐，我跟你一块儿算，到那时，我黎云轩，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让手下们先离开去打听消息，黎云轩回身缓缓来到夏家老爷和夫人的坟前。今生，黎云轩第一次给人下跪，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跪得心甘情愿。

本来，大家可以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讲着紫樱从那天被放在夏府门口之后的那些故事，享受天伦之乐，表达感激之情，可现在黎云轩只能对着恩人的坟墓无限悔恨。

黎云轩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响头，“夏老爷，夏夫人，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我还是想说，谢谢你们爱着紫樱，把她养得那么好，那么善良，如果不是我一时冲动，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明明可以皆大欢喜，却让我亲手毁了这一切。夏老爷，夏夫人，你们都是好人，我一定会找到紫樱，然后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我没脸面对你们，就此拜别，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给你们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我走了。”说完，黎云轩用力的又磕了三个响头，头破血流。

即使这样也不能抚平他心里的波澜起伏，此时此刻的心情，除了他自己，其它人根本无法体会。他不是坏人，却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他从不狠绝，却一再犯下杀孽。其间对错，早已混淆。

说起来，他不过只是一个可怜人。

黎云轩叹息，十年，十年，这一天一天，一步一步，艰险难行。能活到今天，算自己命大。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一切无法弥补，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死了的人也许已到了该去的地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人总有下地狱的一天，到时候，就什么都还清了。

再次看了眼二老的坟头，黎云轩转身离去。回到驻地之后，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