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蒙蒙亮。
春英带着一帮家伙事声势浩大的来到了柴房外。
搞得不知道事情缘由的丫鬟婆子们都以为老夫人终于要将这个不受宠的孙女送走了,就像当年狠心送走夏家的二小姐一样。
春英瞄了四周一眼,清了清嗓子,拔尖儿了声音喊:“夏怜花。”
一声。
没人应。
“夏怜花!”
两声。
还是没人答。
春英这张老脸顿时有些丢份,说什么她也是这夏府中最得势的丫鬟头子,那夏怜花区区一个不受宠的卑贱小姐,居然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给她难看,难不成她以为自己从此便要飞黄腾达了吗!
春英面含怒意,指着一个丫鬟命令道,“你,去给我把门敲开!”而她则双手环抱在胸的酝酿着,等到夏怜花出来了,要如何给她难看回去,让她长长记性,她春英和那些一般的丫鬟婆子可不是一样的!
她,惹不起!
一时之间,倒是让这原本偏僻冷清的后院迎来了难得的一次热闹。
“砰砰砰”三两下间,柴房门被春英派人强拆了开。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个破烂草席和七八只泔水桶之外,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闯入了众人的耳朵。
“咦,你们这是在干嘛?”
春英一听这声音就来气,顿时双手叉腰转过身去。
只见鹅卵石铺砌而成的小道上,一个黑衣少女正一脸悠然的慢步走来。
春英压下一肚子的怒气,阴阳怪气的说:“四小姐,奴婢受老夫人之命,前来帮你收拾东西搬往东院。”
夏怜花抬眼看向那支离破碎散落一地的木屑,可见她们为了打开柴房的门耗费了多大的力气。
她笑笑,将背后的竹篓提在手里,然后走到春英的面前放下,语气轻快的说:“好吧,那你帮我背着吧。”
好吧?那你帮我背着吧?
她居然就这样应下了?还极其自然的使唤起了春英?
四周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丫鬟们不仅怀疑起,这四小姐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她难道不知道春英是只有夏老夫人才可以使唤的丫鬟吗?
不少人的脸上开始露出戏谑的表情。
春英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是被气得不轻。
“你!”她卯起了劲儿准备破口大骂,夏怜花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顺便的也将一颗凉飕飕的药丸扔进了她的口中。
春英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夏怜花,咕噜一咽。
夏怜花莞尔,“我看你这几天体内邪火太旺,容易与人发生口角,还是吃颗药泻泻火吧。”她说得倒是轻松,春英却被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吓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
可偏偏她这话说的声音极小,压根没有几个人听到。
周围的人只看到夏怜花捂着春英的嘴巴,笑嘻嘻的转身离开。
紧接着,便是春英乖乖听话的将那底座还带着黄泥的破烂竹篓背起,默默的跟在夏怜花身后离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春英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其他想要看笑话的丫鬟们表情也有些怪异。
等到晚上大夫人派人来询问时,听到的便是丫鬟们这样的回答。
“春英姑姑好听四小姐的话,以前真是没看出来啊。”
“没想到四小姐居然这么厉害,连老夫人底下的丫鬟都被她给三两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是啊是啊,我今儿还看到她们一起有说有笑的朝着少爷的院子走去呢。”
“......”
站在大夫人身后的春柳顿时给前面几个七嘴八舌说得不可开交的丫鬟们挤了挤眼睛,她们互看一眼,捂着嘴巴也不再叽叽喳喳。
大夫人兀自站在假山背后停了一刻,然后,甩袖走了。
一入夜,老夫人才刚被人扶进了门。
大夫人立刻迎了上去,眼眶通红的喊了一声:“母亲。”
老夫人抬手挡住了她要说的话,先开口道:“今日我们临安城算是得上天庇佑了!”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大夫人看着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的老夫人问:“是商铺今日的生意很好吗?”
“不是,比这还要更让人高兴。”
“那是什么?”大夫人陈氏实在猜不到了,拧着眉随老夫人进了洗手换衣的侧厅。
老夫人换下一身深绿色的锦绣春衫,套了件薄薄的灰白色长褂子,这是夏老太爷死后老夫人的一贯穿衣风格。
“庆芳,咱们临安城来了一位大人物!”老夫人屁股刚一落座,便神情激动的压低了声音说,“再过三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商户大会,我今日派人去盯着衙门里的动静,谁知道却等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陈氏一扫先前的阴郁之色,也十分激动的问:“母亲,是谁?谁来了?”究竟是谁来了?能够给母亲这么大的冲击?让她如此高兴呢?
“是宁王!宁王来了!”
“砰!”陈氏手中的佛珠摔落至地。
“宁王怎么会来咱们临安城?难道是京都中出了什么事吗?”
老夫人摇摇头,弯腰捡起佛珠,“不是,我听人说宁王奉命修缮全国各地的礼节乐法,不巧路经江淮郡的时候遇到了洪涝,冲毁了堤坝,这才不得不连夜的赶路上临安来避水。”
“啊,原来是这样,可是宁王来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在京都中不是极不受宠吗?”大夫人想不明白。
老夫人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这榆木脑袋啊,也是时候到外面去长长见识,开开光了!”
大夫人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老夫人又接着说:“彩霞今年也及笄了,要是我们夏家能够把握住这一个上天恩赐的机会,哪怕是让彩霞给宁王做了妾,我们夏府从此三代,也不必再害怕他人的风言风语!”
这风言风语没有什么,无非就是咒骂几句她们夏家定数已到,香火已灭。
可是老夫人却是很放在心上。
因为当年她进夏家门的时候,夏老太爷最在乎的便是传宗接代之事,临死之前亦是紧握着她的手交代道,夏家不能亡。
这里的亡,自然指得是没有子孙后代继承祖上的产业,导致夏家就此没落无名。
夏老夫人辛苦劳碌了一辈子,早就已经让这夏府中的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活到一百岁都可以不愁吃穿,可是眼看着这一府的女眷就没有一个能够撑起半边天的,实在让人心烦意乱,把财产过继给女儿,不就意味着要亲手把夏家上百年的根基毁于一旦吗?
老夫人想得太认真,以至于没有听到大夫人说的话。
等她回过神来时,又自顾自地说:“这事情必须得抓紧时间安排,等到三天之后,我会先派人放出消息去,说彩霞是我们夏府的下一个掌权人,这样一来,也不怕那宁王看低彩霞了。”说到这里,老夫人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夫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大夫人忙缩了缩脖子,“母亲,您有所不知,前几日彩霞带着那刘子仲来找我,看样子,两人似乎是已经私定了终身。”
“什么?”
大夫人“咚”地跪了下去,“母亲别生气,我这便去交待彩霞早做准备。”
“简直胡闹!那刘子仲先前不是看中了怜花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同意迎娶彩霞了呢?如此三心二意的男子,你也敢放心答应!”老夫人训斥道。
“我...”
“行了!明日你把彩霞叫来,我亲自与她说说,她肩上背着的可是我们夏府全部的希望,她的婚嫁怎可能任由她自己做主了去!”
“是,母亲。”大夫人蜷缩着身子跪在老夫人脚边,已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听到老夫人话中的看重,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欣喜万分。
是啊,上天给了她一双儿女,虽然儿子瘫痪在床不能动弹,可是她还有一个女儿啊!
要是她的女儿能够坐上宁王妃的位置,那她又何必再继续跟着夏老夫人学这些商业里的鸡鸣狗盗之术,更不用逢人便要说话温和,利弊分清了!届时,她想打骂谁就可以打骂谁!
大夫人低着头,脸上尽是幸福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可是刚一转眼,她便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想起了命不久矣的夏宁康。
大夫人挨近老夫人的腿,声音中透出几分委屈,“母亲,今日我又派人去看(Kan四声)了,那夏怜花一日吃吃睡睡的,压根没有半点想要帮康儿治病的样子,会不会她是故意这么说,想要骗咱们相信她?”
提到了夏宁康,老夫人的心头肉。
老夫人叹了口气,“眼下我们除了相信她,又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呢?随她去吧,若是康儿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
大夫人屏住呼吸。
“我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大夫人要的可不是这句话!
怎么听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管夏怜花能不能治好康儿都无所谓?
“母亲,要不然,我明日去与她见上一面,给她施点压?”
老夫人摆摆手,“你与其浪费时间去和她纠缠,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调教彩霞身上,你看看她那副模样!到时候万一入不了宁王的眼,我看你怎么办!”
大夫人诚惶诚恐的应下了。
“好了,咱们一同去看看宁康,顺便在他的院子里一起吃晚饭吧。”
“是,母亲。”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我知道了
点击中间,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