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面呈母命,欧阳也不待伤好彻底,便拖着江沉剑一路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日到了黄河,奈何连日暴雨,河水猛涨,竟找不到可以渡河的船家。
欧阳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窗外暴雨急促,他们被困于此寸步难行。
“说来也奇怪,那时候你被撞得要死不活的,我还当你伤是有多重,这才几天,竟能活蹦乱跳了。”欧阳百无聊赖地戳着江沉剑的脊背,惊叹手下紧实到恢复如初的肤肉。
“用了山庄最好的生肌药膏,能不好得快?况且那伤也只是看起来骇人,无非是为了让你未婚夫婿放松警惕而为,”江沉剑淡笑,正倾身关回半幅窗扇,为欧阳挡住侧边吹来的风雨,“但是楚楚你下手可轻点,背胛那一剑划得是真深,禁不住你这样戳的。”
“什么未婚夫婿,八字还没一撇,”欧阳冷嗤,“倒是这人竟让你江大公子如此大费周章,引起本姑娘的好奇了。”
要知道江沉剑这人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万般人物到他面前都只能屈居下品,没想到居然也会有让他这样费尽心机的一人,怎不让人好奇!
“贺兰山上的无痕宫你该是知道吧?”江沉剑道。
“知道,这一两年江湖甚嚣尘上的所在,暗香绮罗殿恩客听曲儿赏舞时谈资最多的就属它了。”欧阳笑笑。
只是来听个曲儿赏个舞,大把大把的银子花的流水似得不说,酒酣耳热还免费提供情报,真是大恩!
“楚楚,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语气讨论那些寻欢的男人,”江沉剑皱眉,“师尊也是,怎么能放你到这种地方网罗情报。”
“怎么,你还能找到比这更能赚钱,更快来消息的营生?”欧阳斜觑着江沉剑,不太明白他脑中的构造,一本万利的生意怎么他就是不看好。
“好好,不和你争,”不欲多做纠缠,江沉剑直奔主题,“无痕宫接的都是人命买卖,门下文武双判、无常四尊、七苦命君个个狠辣,再有魍魉鬼面千余众,据守贺兰山上,连王师也莫可奈何,极盛之时能和当年的毒门莲乔匹敌,可莲乔有三百年基业才有当年的辉煌,无痕宫不过才现江湖就有此实力,而这一宫之主便是你的未婚夫婿——化名孤行少的平南王世子——步六孤行少!”江沉剑道,“你说如此对手,怎么能轻易对待。”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欧阳听罢,口中虽啧啧称是,面上却全然不能苟同,“这么好的姑爷,母亲怕是另有盘算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欧阳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沉剑,“你呢?你可有什么盘算?”
“师尊的计量我自是不知,至于我,楚楚,只要拿回沧海月明,我便带你离开,绝不放你在那虎穴,”江沉剑道,望着欧阳的瞳仁里尽是看不透的深邃,“这便是我的计量。”
奈何欧阳从来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意,只觉得他除了偶尔的捉摸不透外,也还是有窝心的时候,比如现在。
欧阳莞尔,突然想逗弄逗弄眼前这个男人,遂道:“到时若本姑娘不想离开呢?”
“楚楚不会的。”见欧阳笑,江沉剑也笑。
“怎就不可能了,若本姑娘看上了那个男人,当然就会不想离开了呀。”欧阳螓首微偏,眼前黄河茫茫,匆匆流逝,瞬息变幻,悄无声息也彻头彻底。
“孤行少不是楚楚喜欢的类型。”江沉剑凝视着欧阳,只得见她半面容颜,清丽绝伦却隐隐透着媚态天成,这样的欧阳,只能呵护在掌心,而孤行少,不会是这个人。
“哦?那你是知道本姑娘喜欢哪种类型了?”欧阳诧异。
“楚楚值得这世上所有的温柔。”江沉剑伸手将欧阳拨转身,看着欧阳一本正经道。
情爱一途于欧阳其实还未开窍,江沉剑清楚,所以他用不着回答欧阳的问题,他只需要告诉她,什么才是最适合她的就好。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欧阳轻笑,未留意江沉剑眼中的深邃,也听不出他话中的郑重,“万事皆有其可能,江沉剑,一切皆未知呢。”
“对啊,一切皆未知,”江沉剑喃着欧阳的话,知她没懂自己的意思,也不气恼,他的楚楚,他知道,要慢慢来,“若是你想,便是我愿!可是楚楚,你不会的。”
“呵呵,”欧阳笑将开来,“你不知道我在逗你么?回答的这样深情款款,是要做什么?”
“便知你在取笑我,不然,当不会给你这样的答复。”
“那若不是逗你,你待要怎么答我?”
“……”也还是这样的回答。
徐徐凉风渡河,风口正盛,闲聊的两人兀自笑着,假设着将来,假设着余生,却不知人算总不如天算。
终归是没有能回到苍山,在河口逗留了十来日,一众人的腰伤、背伤、肩伤都养好了,雨势依旧不歇,欧阳在驿所翻阅话本打发时间的当口,海东青捎来了母亲的训示。
那当真是一封够长的信,欧阳掂着信筒的分量,再瞅瞅毛羽湿透的畜生,心里着实佩服这鸟的能耐。
说这封信够长,倒不是信的内容长,而是信中之言,时间跨度长。
欧阳不可思议地把信翻来覆去瞅了三遍,仍是不能置信——
眼下的意思就是自己早在十五年前就许了人家?现在自己上赶着要被嫁出去了?目的是为了得回一颗叫沧海月明的宝石明珠?这和前些时日江沉剑说的话该死的雷同啊!
“琉璃,你替本姑娘瞅瞅,这封信是几个意思?”欧阳手脚僵硬地抖抖信笺,向着婢奴道。
“少主,让您嫁的意思。”琉璃尴尬地瞧过来,实在不忍心逼迫少主认清事实。
“我嫁?”欧阳反问,“怎么可能?”
“庄主的意思。”琅环脆生生地答道,庄主的旨意不需要理由。
“这种事完全可以换个人吧,”尽管向来胳膊肘都拧不过大腿,但欧阳却觉得这事儿让自己去,可不就是大材小用了么,“咱山庄别的不多,适婚的姑娘总还是有几个吧,这把本姑娘顶上去,万一东西取不回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少主所言不无顾虑,但决定是庄主做下的。”言下之意就是既然庄主这样决定了,少主你哪怕有意见也只有保留了。
“好歹本姑娘也是山庄少主,就不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她百年以后无人来继承她的衣钵?”欧阳不满的嘀咕着。
“要不少主您亲自找庄主抱怨去?”琅环问,虽是试探的口吻,却已然断定自家主子没这份儿胆量。
“我说琅环,你能不泼冷水么?”欧阳没好气地道,哪里会不知道母亲的旨意一出便断无更改,可这联姻一事却也是自己断难接受的。
“婢奴只是提醒少主,有心情抱怨不若想想如何接近准姑爷,”琅环仗义直言,丝毫不惧欧阳威势,“毕竟咱才把人得罪了。”
这一提醒,欧阳脑中冷不丁闪过一张森冷如蛇的面孔,不禁一个冷颤袭身,手足俱凉……
“少主……”看着欧阳的反应,琉璃担心的靠上去,伸手扶了一把。
“便知是他,这才不愿。”欧阳呢喃,眉黛轻收,忧惧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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