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所以众人都集中在了院子之中。

族长轻咳了一声：“今天找你们来，就是商量一下你们家的事情，老任头已经走了一年了，我想听听你们家有什么打算！”

“族长，这日子当然是以前怎么过就怎么过了！”那个女人先吵吵起来了，“不过我们家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我主张卖了任小妞，这样也能让我们日子好过一点！”

“对！”年轻男人在一旁赶紧赞同道。

众人对此很沉默，虽然这对夫妇的做法让人很不齿，但不得不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至少这样，任小妞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点，而刘氏，没了女儿的拖累，自然也可以跟儿子过活，有儿子养着，那还不是好日子吗！

任千羽一直沉默的看着，自古一来，任何宗族之中女孩的地位都不高，尤其是穷困人家，卖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

“刘氏，你是怎么想的！”族长蹙眉，老任头死了之后，任家这一家的家主自然就是那个儿子了，虽然他是族长，但有些事情也不能干涉过多！不过他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作为一个宗族，族中出了被卖的女孩，这怎么说也是一个宗族的污点。

“我、我、妞妞不能卖！”刘氏紧紧的抱着任千羽，“我答应过老头子，一定会保护好妞妞的！”

“刘氏，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要带着这个拖油瓶干嘛！”

“就是啊，要是我，我肯定卖了她！”

“我看你老头子就是被你这个女儿给克死的！”

“可不是，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的人，可见是多凶神恶煞！”

任千羽目光很冷然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那目光看的每个说话的人，都很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轻轻推开了刘氏，任千羽看着担心的刘氏，勾了勾唇角：“娘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说着，任千羽就对上了那对无良兄嫂，眸子中是满满的潮意。

不过这两人显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脸无所谓的看着任千羽。

任千羽问：“卖了我，你确定会让娘跟着你们一起生活？”

无良哥哥想回答，却被那无良嫂子狠狠掐了一把，夺过了话语权：“又不是七老八十动不了了，自己难道还不能养活自己吗？”

“那请问，卖了我的银子，你们打算分给娘多少？”

“一个老太婆，花什么花！”

“那你们打算以后每个月给娘多少米面钱粮？”

“什么供奉！哼，老太婆自己能养活自己，给什么米面钱粮！”听了这话，那无良嫂子心疼不已，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刘氏脸色很是黯然，低着头，紧紧抓着任千羽的手。

“看来你是忘了我在门口说的话了。”任千羽没有丝毫气恼，一脸淡然的说道，“大雨律第一条第二款，不奉养父母者，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杖毙！”感谢大雨朝先祖，将孝道推到至高无上的位置，要不然让她想其他的办法不说挺困难的，也挺难服众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无良兄嫂两人都被吓到。

“我是无足轻重，你们可以卖了我，但是，大雨律第二条第三款父母存，不经父母意而卖兄弟姐妹者，处笞刑，戴枷游街示众十日。”任千羽继续很平静的说道。

“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不得不说，无良嫂子还是有些脑子的，本来被吓住的众人眼神也有些怀疑了，谁让任千羽真的是太小了呢！

“我父亲曾经说过，祠堂之中供奉着一本大雨律，不如请族长请出来一看就知道了！”任千羽看向了族长，“族长也知道我父亲曾经是村子里的秀才，我小时候也跟父亲读过两年书，父亲是最喜欢研究律法的。”

“这倒是。”族长觉得自己真的得去看看。

而当大雨律被请出来之后，众人看着上面的记载，再看任千羽的眼神都变了。

“小妞丫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族长神色有些担忧，此时他发觉，眼前的人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的她总是低着头，胆小怯懦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可是现在的任小妞，淡漠，从容，总感觉比自己见到的那位县令大人的师爷还要迫人。

“以前我是记不太清的，可嫂子送了我一场造化，生死之间，突然开窍了。”任千羽依旧很淡定，“另外哥哥，嫂嫂，有一条我还没说呢！大雨律第五十三条第二款，宗族凡有卖兄弟姐妹为奴者，二十年内该宗族男子不允许科考，取得功名者亦会被革除功名，其家三代内不允许参加科考；凡卖兄弟姐妹为娼者，宗族三代内取消科考资格，获官位者罢免官职，其家十代内革除科考资格。”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得到族老的肯定之后，纷纷开始指责这对无良的兄嫂。

“你们真的是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妹妹呢！”

“就是啊，还不奉养自己的父母，忒不是东西了！”

“什么玩意儿啊，他们竟然是要害整个宗族，我就说这对夫妻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对脸皮很厚的无良兄嫂此时也被骂的狼狈了，不过两个人的眼中都是委屈。

“族长，族长，我们真的没想卖她为奴为娼，这是好事！”那个嫂子厚着脸皮说道。

“嫂子的意思是，难不成还有人买个大小姐回去伺候吗？”任千羽语带嘲讽的说道，这让本来脸色略微有些缓和的族长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想也是，别人花钱买回去的怎么可能是一个大小姐！

“混账东西，你们真的是丢我们整个任家的脸！”

“这、这——”两个人都心虚了，因为他们也觉得那事儿说的不靠谱，谁会买个大小姐回去伺候啊！而且看这丫头的模样，半点儿大家气度都没有，也就是个伺候人的命！

“族长，他们也知道错了，要不——就算了吧！”刘氏看到狼狈的儿子媳妇，忍不住心疼了。

“这——”族长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任千羽，眼下他对于将大雨律倒背如流的任千羽是半点儿都不敢小看的！此时他心中还感慨着，人人都说老任头这辈子没积德，竟然有了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可是现在看来，那老头也是有先见之明的！

“只要兄嫂打消了这卖人的想法，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任千羽淡淡的说道，“不过兄嫂对母亲不孝不敬，我觉得——”

“算了，只要他们不卖妞妞，我、我没什么的！”

任千羽……

族长……

诸位族老以及脑袋清楚的族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古话还真是太有道理了！

无良兄嫂很得意，任千羽也并没有生气，淡然的说道：“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如此吧，只希望哥哥嫂嫂能明白娘的这一片爱子之心。”她从来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没关系，慢慢来就是了，恰巧，她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