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垃圾

“你威胁我？”姜末仰起脸，嫌恶地瞪着顾判，手上也没闲着，想要挣脱顾判的怀抱。

“你还不配让我威胁。”顾判察觉到了姜末的抗拒，他的眼眸漆黑如墨，让人看不清楚其中藏匿的波涛汹涌，但姜末无暇顾他，认真的推拒着顾判。

“姜末，你现在是我的妻子。”顾判气恼得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握着姜末的手青筋显露，口吻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他紧盯着姜末的神情，自然没错过姜末脸上一闪而过的憎恶，他未做言语，等待着姜末答复。

“那又怎么样，我就算现在是，以后也可以不是！”姜末愤懑地向顾判吼道，眼眶因为疼痛憋的通红，她咬着牙，不想向顾判示弱，哪怕疼死了也绝不求饶。

“好……好……”顾判意味不明地点点头，“姜末你记住，我不放你走，你永远都别想走。既然做了顾家的女主人，就要守规矩。”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我既然想走，你又有什么能耐留下我？就凭你是高高在上的顾家人？”

“你……”姜末抗拒的话语还未说完，在顾判吻上来后，被一并吞下。

两个人唇瓣相贴，顾判一路攻略城池。

他按住姜末的后脑勺，让她贴近自己，品尝着她口中的甘甜。

而他的怒气却随着这个吻愈演愈烈。

姜末越是挣扎，他越是疯狂。

两个人就像是互相攻击的凶兽，口齿之间，尽是浓重的铁锈味儿。

终于，姜末挣脱开了顾判的枷锁，却因为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磕到了桌角，跌坐在了地上。

姜末皮肤经不起折腾，碰重了就能青一片。

姜末想都不用想，她的后背现在一定很不好看。

狼狈，屈辱。

这是姜末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词。

顾判的视线划过姜末已经变得青紫色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钝痛，喉头微动，想说出的“对不起”却变成了尖锐的言辞，“怎么，你失忆了连自己以前多想让我这么对待你都忘了？想让我吻你，想让我抱你……”

顾判长腿一迈，走到姜末的身前，弯下腰俯视着姜末倔强的小脸，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畔说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你还想让我爱你。”

本以为姜末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出乎顾判意料的是，姜末一动都没有动，她的眼神明亮，很是开心地说道，“我突然庆幸我失忆了，听你这么说以前我还挺喜欢你……唉，喜欢你这种人，得多悲惨啊。所幸，我把你忘了，并且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顾判愣在了原地，心脏好像被扎了一刀。

一开始只是痛在一点，接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疼得全身都没办法动，如果姜末此时想杀了他，他都是没办法自我防卫的。

顾判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可在姜末看来，这怪异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姜末不愿意再理会顾判，从地上干脆利落地爬起来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既然东西我替管家送到了，就先走了。”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顾判拦住姜末的去路，哑着声音道，“把抽屉里的那支钢笔拿走。”

钢笔？

姜末不着痕迹的拧起眉头，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和顾判计较，转身回去拿出了那支放在抽屉里的精致的黑色派克钢笔。

姜末的心一颤，压下异样的感觉，看向了顾判。

男人垂着眼帘，在她拿钢笔的空档里点了一支烟，那张脸在白烟里看不真切。但姜末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的身上。

姜末在眼前摇了摇钢笔，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你不要了？”

顾判哑口无言，沉默了几秒，幽幽道，“不要了。”

心脏，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的撕碎。让他喘不上气来。

“你不要了给我？”姜末觉得好笑，随手把那支黑色派克扔进了垃圾桶，“哐当”一声，似是把顾判那颗心，也扔了进去。

她循循善诱道，“既然没人要了，那就是垃圾，而垃圾就应该进垃圾桶。”

说完，姜末拍了拍手，看也不看顾判，就离开了书房。

少女走后，书房一片寂静。

仿佛未曾有人来过。

可桌子上多出的那杯牛奶，和垃圾桶里多出的钢笔，证明了刚刚确实是有人来过。

唇瓣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甘甜，他夹着烟的指尖微微地颤抖，胃部传来的疼痛在少女离开后，再一次席卷而来。

这不争气的胃，在姜末住院时，就开始用疼痛叫嚣着自己的存在，如今姜末回来了，却痛得更甚。

瞥着桌上早已经凉透了的牛奶，顾判无意识地动了动喉结，指尖碰上冰冷的杯壁不觉让他打了个寒颤。他仰头一饮而尽，连同饮下的，是他没有名字的心绪。

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舌尖弥漫着一阵苦涩，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月光落到书架上摆放着的少女拼接的与自己的合照，那相片早已经落了灰，顾判凝视着，想起当初这相片被自己丢掉了一次又一次，又被姜末不厌其烦地捡了回来放好。

她从不介意自己的推拒和厌恶，因为她总会回到自己身边。

他拂去厚厚堆积的灰尘，过去未曾入心的话现在却明晰了起来——

她苦着一张小脸，摇晃着自己的胳膊，故作可怜地恳求着说，“一张照片而已嘛，你就放在书架上也不会妨碍到你，我……就想让你看看我，不喜欢见到我真人，瞅瞅照片不也行吗？”

“垃圾应该去需要它的地方。”

紧接着，那张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拍出来的照片被人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回忆戛然而止，书房内安静得可怕。

有一棵名为“悔意”的大树在他冷漠的心中盘根错节，仅仅一瞬间，便遮天蔽日，让人看不见天光。

他不是不知道姜末花费了多少时间才拼成了那张她最满意的照片，也不是没看见每一次被拒绝后她红的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眶。

他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关在门外，浪费着她的心意。

可她一遍又一遍像个笨蛋勇者一样追随着魔王的脚步。

可惜，人终究会变。

姜末不是真的勇者，顾判也不是真的魔王。

直到这一刻，顾判才真正明白，那场车祸夺走的是什么。

是姜末盛满了爱意的双眼，是她屡败屡战的决心。是她坚定地走向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