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北方秋水

他摸摸鼻尖，回屋换了一件粗布衣服，袖口扎紧，发丝高高扎起，比往日里多了一份精神。

就在他快走出门的时候，顾紫嘉又追了上来：“傅老是当朝大儒，曾在殿前当值，你若入了他的眼，日后的路会事半功倍。”

祁墨书眸子颜色更深，看她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仰起头看他，精致的小脸让他心神恍惚。

短短两月，自己的生活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从她这次归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前段日子，她真的只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娇小姐。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老谋深算的谋士，步步为营，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在做谋划。

“我不会辜负娘子的期望，会让他收我为徒的！”

“谁让你做他徒弟了。把他学的那点东西学过来就行了，拜师也不能拜他。”

顾紫嘉白了他一眼，她可没打算让他拜师。

“好！”

祁墨书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她低头的时候，突然落下一吻在她额角发际处。

顾紫嘉身子一僵，他却已经转身离开。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眸子深处的猩红好像退去一些。

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她扶了一下头，眨眨眼睛，身后传来脚步声，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看来你们夫妻相处的还不错！”

顾源轻快的声音传来，目光看着远去的祁墨书。

“还行。”

清醒是清醒了，可整个人的精神一瞬间垮了，疲累从内心深处开始蔓延。

“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傅老他们的事情拜托大哥了！”

顾源担忧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刚才还充满生气的脸色这会儿变的没有一点光彩，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疲倦。

“让阿泽过来给你看看吧？”

她摇摇头，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自己身体的消息。

“我休息一下就好！”

顾源不放心的看她走向房间：“真的没事吗？”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真的撑不住了，会告诉你们的。”

她笑着安抚他，缓慢的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终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中呆着，留了小四在门外守着。

他们要盖房的消息整个村子都知道，只不过在看到他们自己的房子还没盖，先给帮忙的人盖房子，都纷纷笑他们傻。

顾紫嘉这一睡直到晚饭时分才苏醒，祁墨书已经陪傅老他们吃过饭了，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男人侧躺在她的身边，闭目养神，胸前的衣服松松垮垮，发丝已经放下披散在身后，有两缕调皮的发丝在他额角作乱。

从她的方向刚好看到男人的侧脸，或许是由于前半生的生活不怎么顺遂，棱角有些生硬，配上他那读书人的气息，倒有种别样的味道。

院子里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来了很多人。

“娘，三弟妹还在睡吗？”

听声音是自家大嫂云梦娘，听话音来者不善呢！

“她累着了，还没睡醒。”

韩氏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话语里听得出来并不待见她。

“三弟可真是有福气，娶了千金小姐，又是给买地又是给盖房嘞。”

云梦娘说话的声音突然拔高，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你喊什么呢？把她闹醒了。”

顾紫嘉睡着后，顾源到山脚下就已经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打扰她睡觉。

他们一家回来之后，墨书就一直在屋里陪着。

这云梦娘倒好，大吼大叫的，只恐怕喊不醒人。

“娘，你可真偏心。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这家里大大小小哪个不是我操持的？三弟妹倒好，一大家子人为了房子忙着，她还有闲心睡觉。”

“娘啊，你可不能因为她是富家千金就惯着她……”

她听着云梦娘的话，微微摇头，可见她是真的恨上她了。

“醒了？可还觉得累？是不是毒发了？”

祁墨书本就在床边斜倚着，感觉到她的动作，急忙低下头看她，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我没事。”

她笑着摇头，听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韩氏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看来是被气的狠了。

“可是大嫂来了？”

祁墨书点点头，他已经听大嫂在外面说很久了，字字句句中的意思就是他一个秀才依靠自己妻子过活，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看来大嫂因为春生的事情对我有些怨言。”

她撑着身子坐在床上，与祁墨书一般，言语中无悲无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大嫂心不坏，就是势力刻薄了些。”

听她言语不悦，急忙解释了一句。

“我也没说她心眼坏啊！”

瞥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头发：“夫君，我饿了！”

“我让娘给你下碗面。”

祁墨书点头，披上衣服就走出门。

顾紫嘉看着他的背影，神志有些恍惚。

“钓叟啊，实话告诉你吧！那丫头命格奇特，是生是死，都在她一念之间。”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三年之内她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只是受些苦楚罢了！”

不知为何，这两日对于以前的事情她记得越发清楚。

那时的她昏昏沉沉，神志时好时坏，很多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楚，本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三年之后呢？这丫头为了当年从军虽不是自愿，可不得不说，这些年若不是她，边关也不会安稳。”

“唉！我便为她窥一眼天机吧！”

然后呢？她摇摇头，眼前有些发昏，好多人影在晃动。

“北方秋水，或有一线生机。”

紧接着就是一片惊慌哀嚎，她也没了意识。

再度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秋水镇顾家了。

她抬起手，指尖已经发紫，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临到死，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当初那些人一个交代，她答应过他们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

“请诸位放心，待班师回朝，我会为诸位求一个恩典，哪怕是死，我也会让诸位余生无忧......”

“朝廷不给的，我给！我没有的，只要能弄到手，我肯定会给你们弄到手。”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才想起来这些事情，是不是已经晚了。

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或许一天，或许两天，或许一个月，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