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祖孙长谈

等叹薇走远，闻朗小心地问：“娘，这事不会是薇姐儿胡乱诌的吧？怎么还大哥还能托梦呢？这事太邪门了吧。”

“你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哪像是胡诌的？你大哥最疼她，托梦给她也不是不可能。我如今就是怕，真要是你大哥托梦，你我又不应下此事的话，你大哥会不会回来找……”袁氏不敢再往下说。

要论往常，闻朗自然是不信这些亡人托梦的事，偏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又惦记着爵位，心里有鬼。听到这，他胆颤了下，“不会吧娘？”

“谁知道呢。本以为爵位这事，是势在必得，偏偏又弄出这档子事来，这可如何是好？若要不答应此事，我真怕你大哥有灵会回来责问我们；可要是答应的话，你就没这爵位了。”

在爵位和亡人责备之间，母子俩有些动摇了。毕竟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那爵位闻朗惦记已久，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得到了，哪能放弃？他说：“娘，不管那么多了，说什么我都要承袭这爵位，绝不能便宜外人。我要是没这爵位，我可什么都不是了。”

“可你大哥……”

“要是大哥真托梦来，我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实在不行，就多做几场法事，等我以后有了儿子，就过继在大哥名下，不会让大哥无人继承香火的。再说了，大房孤儿寡母的，以后不就全依靠着我？这爵位要是不给我，他们过意得去？”

“哎，是这个理。”袁氏转愁容为欢喜，“那你爹那边怎么办？我看你爹是铁了心要过继恒哥儿的。”

闻朗叹了口气，“这老爷子难办了。”

叹薇离了慈心堂后，便去了华寿堂。一进门就听到太老爷在和恒哥儿说话。太老爷问恒哥儿：“恒哥儿，你以后可愿意留在这里，与祖父作伴？”

恒哥儿问：“那以后恒哥儿可以在这里住多久？是不是可以不用回三叔叔的家了？”

叹薇上前说：“祖父的意思是，这儿以后都是恒哥儿的家了，恒哥儿可以永远留在这里。祖父，薇儿给祖父请安。”

“阿伍，把恒哥儿带去吃点心，顺带把东边的几间房收拾出来。”太老爷吩咐道。

伍伯是太老爷多年的老仆，向来忠厚。等伍伯把恒哥儿带走后，叹薇才问：“祖父是不是有事要问薇儿？”

太老爷目光深邃地看向叹薇，脸色严肃地说：“薇儿，似乎你这一病，变化了不少。”

以前叹薇耳根子软，谁都能哄骗，被人利用了也不知，就一味讨好人。而且性子也没有现在强硬，更不会谋划。总而言之，就是个不谙世事且天真不过的小姑娘。可现在的叹薇，事事谋划，有手段，能与人周旋，人变得厉害许多。和以前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叹薇轻轻一笑，她知道自己的这番变化，且不说别人，就说亲近的人定是能发现出来的。毕竟她十几年的性子都是软软弱弱的，一夕之间就发现变化，任谁不怀疑？只不过现在别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而已。

她问：“薇儿说什么，祖父都会信吗？”

“傻孩子，祖父为什么不信你？只是你现在的性子变化，让祖父有些吃惊。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呢？像是个以往换了个人一样。”太老爷说。

“那祖父说，是以前的薇儿好，还是现在的薇儿好？”

太老爷并未言语，以前叹薇有他们爷俩疼着，就算天真点也无何妨。可现在叹薇没了爹，自己年老，自己那老婆子和二房那边，又不是真心待叹薇的。就连曾氏都未必是真心为她好的。

他不敢想象，倘若自己一旦撒手，叹薇在这家里算是成了孤女，任人利用。现在没想到，叹薇性子能变得聪慧，凡事有个打算，能顾全大局，着实不易。

“无论你变得怎样，在祖父看来，都是好的。只不过，依现在处境，你这样的性子，虽让祖父吃惊，但更让祖父欣慰。你爹爹不在了，祖父又年老，日后凡事可能都要靠你自己。之前祖父还担心你，怕你一味软弱不成事，没想到，今日你能会有这番改变。能告诉祖父，你为何会突然变了性子吗？”

叹薇不禁红了眼眶，但怕惹了太老爷伤心，就强忍着不哭。她边替太老爷捶背，边说：“薇儿这一病，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做了场噩梦。”

“怎么？”太老爷看向她。

“薇儿梦到爹爹了。爹爹在梦里，曾告诫着薇儿，要薇儿振作起来，不能让别人欺负去，更不能让伯府后继无人。爹爹说，令荣伯这个爵位，是爹爹一生的骄傲，断断不能让旁人夺去。唯有过继恒哥儿，才能让爵位有人承袭，也好让薇儿和问兰日后有个依靠。

爹爹还说，在家里头，就算是亲人血脉之间，尚且会利用，让薇儿学聪明点，不要事事听信旁人。唯有祖父是真心为薇儿好的，让薇儿好好听祖父的话，替，替爹爹孝顺祖父。”话到最后，她还是哽咽了。

若说前世她有多恨曾氏等人，她便有多想念太老爷。世上能全心全意为她好的，真的只有她祖父和父亲了。因着她出生时闻家尚未发达，令荣伯在外地任职，曾氏生她时又难产。等生下她后，曾氏伤了身子，是没办法抚养她的。何况曾氏又嫌她是个女孩，便把叹薇送回老家。

所以，叹薇从小是由太老爷夫妇亲自抚养长大的，祖孙俩感情自是亲厚。她又是闻家第一个孙辈，祖孙俩又格外投缘，所以四个孙女中，太老爷最宠她这个长孙女。

她又说：“薇儿在梦里，听了爹爹的许多告诫。等醒来后，薇儿才真切感受到爹爹是不在身边了。而我和问兰，的确是再无依靠。所以，薇儿就硬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好保护好自己和问兰。”

太老爷轻轻拍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当真是长大了。生死无常，这是谁都不能避免的。有人会一味沉浸，无法自拔；可有人会因此振作。薇儿，你便是这后者。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很好，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