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心

“就是。”袁氏说，“老大家的，你在丧期还要管家，可没这规矩。要让外人知道了，还只当我们家没人呢，让个未亡人来忙事。老爷，你看这事是不是这个理。”

许久会发话的太老爷，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不堪，“那就先让老二家的管家吧。”

曾氏纵使再不悦，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好歹看在银子的面上，强忍着没发作。

众人散去后，叹薇领着恒哥儿和问兰回去。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上，姐弟三人倒也融洽。怕恒哥儿不习惯，叹薇处处细心照料着他，事无巨细，都得问过，还教问兰说：“兰姐儿，以后恒哥儿就是你哥哥了，你得敬着他，可不能欺负他。”

问兰看了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恒哥儿，说：“姐姐，可他和我一样高啊，怎么是我叫他哥哥，而不是他唤我姐姐呢？”

叹薇摸了摸恒哥儿的脑袋，见恒哥儿身子羸弱，像是从未吃饱饭一样，可知三婶子家带恒哥儿多有不好。

如今恒哥儿是住在华寿堂，由太老爷照拂。奈何太老爷年岁已大，身子也不利索，是有心无力。恒哥儿年纪小，容不得半点忽视，身边还没个仔细人照顾着，这样哪成。

想到这，她觉得得找个人照顾恒哥儿，好歹都是伯府世子了，哪能这样寒酸。偏伯府里的人手就这么点，没人空着。

曾氏肯定是不愿照料恒哥儿的，至于韩姨娘……韩姨娘倒是不错的人选，可就怕曾氏会不同意。曾氏这人便是这样，自己不要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去。

“喜玉，你把兰姐儿和恒哥儿带去韩姨娘那，韩姨娘手艺好，叫她给恒哥儿做几身好衣裳。”她吩咐道。

喜玉应下，便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梅妈妈说：“以前没见姑娘对弟妹们这般上心，我记得姑娘以前不大喜问兰姑娘的，还说，待问兰姑娘再亲，终究是隔了层肚皮；更别提恒哥儿这个族弟了。现在姑娘处处想着弟妹们，当真是有长姐风范。”

叹薇一想到自己以前那样的做派，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说：“奶娘也不想我孤零零的吧？我只有问兰一个妹妹，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我想通了，自然想要弥补过来。再怎么说，我也是问兰的姐姐。至于恒哥儿，我和他是差不多的处境，我不想让他步我的后尘。”

前世她从没拿正眼看过韩姨娘母女，哪怕问兰一直敬着她这个姐姐。现在重活过来，加着令荣伯的逝去，还有太老爷年老，让她愈发珍惜这来自不易的亲情。

特别是再看到曾氏等人以血缘亲情为由来利用她，加害她，这令她寒心不已，更让她珍惜和问兰仅有的姐妹亲情。当听到问兰糯糯喊她姐姐时，她心头一软，也让她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现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好好待问兰，她不想自己日后再是孤身一人。而恒哥儿，她则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孤苦无人能依，任人抛弃。既然她选择了恒哥儿做自己的弟弟，便势必要好好待他的。

随后她打算去正院里，梅妈妈拦住她说：“姑娘，夫人没了管家权，这会子正不痛快呢，姑娘何必上赶着讨骂。”

她反问道：“奶娘，总归母亲是习惯拿我出气出习惯的，我还不如懂事点，上赶着讨骂去。”

见叹薇说得这般轻松，梅妈妈不免心酸，曾氏以前心情不好时，总爱把气出在叹薇身上。而叹薇呢，则万事顺着曾氏的心意来，默默受着委屈，不肯和别人说起。

“唉，夫人也真是，明明夫人就姑娘一个女儿，怎么夫人却这般不珍惜。”梅妈妈说。曾氏待叹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极不好的。

叹薇并不言语，径自往正院里走去。为了自己和弟妹们，她必须筹谋起来。如今大房一切全握在曾氏手里，她就算再对曾氏不满，也只得暂时沉住气先。

她一进门，便听到曾氏在那骂着二房：“一家子就知道算计伯府，要不是没伯府，他们可什么都不是！还跟我这充什么高贵，还有脸管家？真是好大的脸面……”

正院里的仆妇全都低头噤声，生怕惹到曾氏。

宋嬷嬷见她来了，便小声道：“夫人，大姑娘来了。”

曾氏正气在头上，怒吼道：“来了就来了呗，又不是天王老子！”

“母亲。”叹薇进门行礼，小心得很。

曾氏见她站在那谨小慎微的，又想到她此前擅自做决定，还敢瞒着自己，是怒火中烧。加之她向来都把这个女儿当做出气筒的，有什么不悦都撒在这个女儿身上的。

她恶狠狠地冲叹薇说：“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今早你祖父把管家权交给二房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你祖父向来最听你的话，你若是开口，二房怎么能得逞？”

叹薇就低着个头，站在那，也不说话。

这让曾氏愈发火大，“说到底，我还是养了个白眼狼，你就知道听那边人的话，和他们一样来防着我！你还有什么脸面叫我母亲？我看你该改口叫那边的人母亲了！你爹爹没了，我原以为你会向着我，没想到啊，我只当白生了你这个女儿……”

如果是换做从前，叹薇必定会哭哭啼啼地求得曾氏原谅，纵使错不在自己身上。现在，她只觉得这些话听习惯了，不过是聒噪而已。

等曾氏发泄完，她才说：“母亲，何必这么动怒。婶母管家不过是一时的，这管家权迟早还不是母亲的。”

“哼，那等子人眼馋这管家权不知馋了多久，我要是想要回来，谈何容易？你祖父如今不少管事，你祖母又只向着那边的人，我怎么要得回来？”

她淡淡地说：“母亲不也说了吗，这是伯府，您是伯爷夫人，伯府世子的嫡母。婶母是闻家媳妇，却不是伯府的媳妇。在旁人看来，婶母不过是帮忙的而已。何况婶母膝下只得两个妹妹，祖母又有为小叔纳妾的意思。母亲不妨仔细想想，对婶母来说，是管家重要，还是小叔纳妾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