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为了自己

“起来了起来了！”

宁婇微显尖细的声音窜进耳里，床微微抖动，带着我整个人都随之微微而动。

“要兼职啊！”

似是被戳中要出，我猛地从床上弹起，转目瞪大了眼看着站在我床边只露个头晃着我床的宁婇，忙问：“几点了几点了？！不会迟到吧！？”

“还来得及，快起来。”

宁婇见我醒了，遂将手中洗漱用品往她柜子里一放。我长舒一口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稍稍缓了一下便开始穿衣下床洗漱。

幸而宁婇叫我叫的颇早，不然凭我睡觉如死的能力睡到中午十二点都不一定会醒。而今天要兼职，陪宁婇的，为了我们僵持许久的友谊。

学校是公共型的洗手间，一楼一个，六个水龙头。此时正是周末，即便有留在学校的也未必醒了几个，我便一人拿着盆和洗漱用品在偌大的洗手间洗漱。

“挞挞”的拖鞋声渐行渐近，我依旧垂着头专心的刷牙，泡沫塞了满嘴。

不时，身旁似是站了一人，那人开了水龙头，细白红润的双手在潺潺流水下来回翻转。半晌，那人抬了抬手轻轻旋了龙头，双手轻轻一甩，溅出点点晶莹水珠。我自觉朝旁边让了让，以防水珠溅到身上。

似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微有些熟悉。我蹙起眉来，嘴里咬着牙刷偏头去看这人到底是谁，怎还不走？

当那人的样子映入眼帘时，我微微一僵。

郑海烟——苏靳以如今的女友正正的站在我旁边，一双眼睛见我望她遂似笑非笑的朝我瞥来。片刻，她唇角一扬，掀起似嘲似讽的笑来。

看她这模样，不知怎的，明明我心中自卑，甚觉不如她。不说其他，就我是追苏靳以，而她被苏靳以追，这一点我就觉甚比不上她。可她这么一笑，我心中怒气一翻，直直盖过了自卑。

“喂！农下骑来怎抽。”

喂！你笑起来真丑。

我觉得这句话本该说的很好，就算不会让她怎样，也总会让她心中不悦的。

奈何，我一嘴泡沫再加一个牙刷，愣是说不清楚。

她嘴角讥笑弧度愈加明显，继而一甩手，不屑的瞥过眼踏着优雅的步子徐徐离去。

我吐了口泡沫，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有病。”

似是心中不忿，手上速度也快了些许，不过片刻就洗漱好回了宿舍。宁婇正在画眉，看到我进来，脸色不善，问：“怎么了？”

“见到了个有病的人类。”我没好气的说着，将洗漱用品重重的丢在了柜中。

宁婇忙着画眉，遂也没再多问。我们一番整理，看时间差不多，遂带了几块面包出发。

也不知是没看黄历还是怎的，刚一出门就看到郑海烟适逢从宿舍出来，身上挂了挎包，青丝仿若瀑布倾流而下，直至腰部。

她将门关上，看了眼我和宁婇，领先下了楼。我和宁婇虽觉她那一眼颇为挑衅可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得跟在后头下楼。

郑海烟是满足苏靳以所有择偶条件的，长发及腰，身高165，活泼开朗。

而我，本还有个长发。然而在那次花婧生日时我这个出了名的一杯倒贪杯多喝了点，遂犯了酒疯，大哭了一场之后第二天就去把一头长发剪成了齐肩发。

事后反应过来，我也只能看着我的及肩发心中抹把泪。

于是当我如今在郑海烟身后看着她这长发时，又想起我的长发来，不免生了坏心思想把郑海烟的头发也给剪了。

我正心中想着，身旁宁婇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她，她却并不看我，目光直直的盯着前面，即嫌弃又厌恶。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清晨的凉风下，还是那身白衬衫，还是被清风微微拂动的衬衫领，还是宿舍门前，还是那抹清浅的笑。还是，那个人。

唯一不同的大抵便是等的人，那时他是给我送早饭，如今，他却是在等着另一个人。

我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目光一寸不移的紧紧看着面前的两人。

郑海烟朝苏靳以跑了过去，站在苏靳以面前，苏靳以微微低头同她说了些什么，惹得郑海烟娇羞的轻轻攘了他一下。

就这一下，苏靳以抬头间似乎看到了我，表情微微一僵，继而收敛了所有表情，低头同郑海烟说着话。

“走！”宁婇牵起我的手，挺直了脊背，满含不屑的瞥过他们开始朝校门处去。

我被她感染，心想左右都是谈过对象的人了，被甩了我也要保持微笑。于是，我们俩便同他们齐齐往校门走。

一路我心中急躁，想去看又不得不僵住目光只能往前，就算那边聊的再欢，郑海烟笑的声音再大，我都保持微笑，挺直脊背，目视前方。

而宁婇倒是来劲，听到郑海烟的笑声，遂回应冷笑，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他们能听到。于是就能感觉那方总是在冷笑后微微冷场。

我心中觉得好笑，憋了许久，终于那边又传来笑声。这回宁婇不冷笑了，直接同我说：“呀，缓缓，你看怎么都秋天了南京的蚊子都还没死，一直嗡嗡嗡的叫啊。”

“噗嗤。”我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微微朝那一瞥，正看见郑海烟微变的脸色。

“南京的蚊子一向坚强啊。”我笑着回宁婇。

宁婇挑衅朝那一瞥，笑的欢快。

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终于不再时有笑声，就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一路清净了不少。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前，我同宁婇便想先到前头刷卡出门，他们在后。宁婇领先刷了卡出去站在校门口看着我。

而我，便站在刷卡器前低着头在包里翻找深埋各类杂物中的门禁卡。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我心中急了起来，谁知越急却越找不到半点影子。

“找不到？”

宁婇看我找的着急遂朝我问。

我抬起头来，蹙着眉头刚想开口，身后却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正正撞在我后脑勺上，将我狠狠往前一贯。

整个身子失了平衡开始前倾，面前刷卡机近在咫尺，头却是止不住的撞了上去。

刺痛感自额头清晰流窜在整个身子，我捂着额头，手掌一片濡湿之意。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啊，今天竟然有血光之灾。

宁婇显然被吓到了，匆忙的扶着我，着急的问我有没有事，我朝她摇了摇头，捂着额头，忍着痛。

“没事吧？”

身后苏靳以关心的声音传来，却不是对我。

彼时郑海烟正被他扶起，捂着膝盖蹲在那。她膝盖可能也是磕着出血了疼得慌。

苏靳以蹲在她面前，蹙着眉头看着她的膝盖片刻，轻柔的同她说：“手拿开我看看。”

她似乎要哭了出来，难为的将手缓缓移开露出了膝盖。

那膝盖完好无损，不过微微擦破了点皮。

“好疼。”她嚅嚅的朝苏靳以说，长睫一颤，生生落下泪来。

“卧槽！”身旁宁婇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手扶着我，一手指着郑海烟吼道：“你是不是有病？！推我家缓缓干嘛？！我家缓缓都流血了！你就擦破点皮就疼，疼你个卵子！矫情！”

苏靳以这时才缓缓回头看了过来，目光先是在我额头定住，浓墨眸子如云雾翻涌，晦暗不明。

半晌，他转回头来，将郑海烟扶了起来没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我觉得额头上的疼万不及心上万千根针密密扎来来的疼痛。

额上殷红的血液滴落，沾在睫毛上，一眼看去，仿佛世界都是红的，红的刺眼。

我突然笑了，想起了许多的事。

我想起了赵婷婷那时的话“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你啊，讨厌你还能记住你呢。”

而我呢，总想着在苏靳以面前，即便他不喜欢我，也不能被她讨厌。我总想着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可我却忘了，这只是我自认为的最好的一面。

正如那句，讨厌我，或许才会记住我，即便是我不好的一面，那也是记住我了，总比彻底消失的好。

我贝缓缓，是出现过在苏靳以生命中的，即便是过客，也是一个永不会让他忘记的过客。

我想通了。我贝缓缓本就不是一个为他人而活的人，何必为了他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自己看了都要嫌弃几分。

从我看到苏靳以与郑海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该想明白，只是我一直心存侥幸。可是如今，现实就在眼前，由不得我再自欺欺人。

不论郑海烟是故意还是无意，如今我都该感谢，感谢她让我明白了，明白了许许多多我一直不明白的事。

我总该做回最好的贝缓缓，为了自己，活的最好的贝缓缓。

“郑海烟。”

树上枝叶簌簌落下几叶，如漂泊小舟缓缓泊岸。我便站在梧桐树下，一叶于视线中轻旋缓缓落定。

我扬起笑来，缓缓朝她走近，她依旧被苏靳以扶着，尚不知我的意思，一双眼睛只定定的盯着我。

额头上的血依旧朝外渗出，我却骤然伸出腿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了她膝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