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原由

隔着玻璃窗，陈阿姨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人。

陈婷婷浑身被插上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口鼻上还压着氧气罩，让她根本说不了话。

也许是亲人之间的感应，在陈阿姨出现在门外的时候，陈婷婷突然睁开眼睛往门口的方向看过来，她似乎看见了陈阿姨，一下就哭了。

陈婷婷情绪激动，可既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一番挣扎后，床头上的心电监护就响了起来。

护士带着一个女医生匆匆赶来，医生来不及向两人解释病情，先进病房进行了一番处理，等陈婷婷情绪稳定，已经是五分钟以后。

女医生摘下手套来到门外，这才有空问两人，“你们就是病人家属？”

陈阿姨连连点头，“我就是，我就是她妈妈。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女医生的脸色沉重，斟酌了一下说辞才道：“这里是妇科，她是因为严重外伤进来的，至于怎么受的伤，患者到现在都不敢正面去会议那段经历，你们都是女人，她看见你们还能好一点，换了男人出现在这里，她就要休克了。”

女医生说开始接诊陈婷婷的是个男医生，看见男医生的时候，陈婷婷表现出了明显的创伤应激后综合征，情绪激动的时候直接就晕过去了。

医生虽然没有明说，可秋尘和陈阿姨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陈婷婷应该是遭到虐待了。

“陈阿姨，我们报警吧！”秋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建议道，“婷婷目前的状态还不明了，不说后面的治疗费用你们能不能承担得起，就说婷婷遭受了这种事，不该让那个施虐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秋尘很愤怒，但凡是个女人看见这种情况，就不可能不愤怒。

陈阿姨也点头，“对，尘尘你说的对，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婷婷找回一个公道。”

“那个……”女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叹气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别说你们，就是她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我们科室的医生和护士都是要报警的，可是……”

见女医生有些吞吞吐吐，陈阿姨急了，“医生您请说。”

“我们想报警，可你女儿不同意报警，对方送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名律师过来，当着律师的面，你女儿签署了一份声明，声明是她自愿和人发生的关系，主动放弃追偿的权利。”

“自愿的？放弃追偿？”陈阿姨惊叫出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哭着道：“医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肯定是受了刺激，精神失常才了签的字，谁被糟蹋了还会是自愿的啊……”

“可你女儿拿到了一笔钱，一大笔钱。”医生又道：“我听说是一千万。”

陈阿姨闻言，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秋尘赶紧伸手将人扶稳。

医生叹着气，“我们医护人员和你们一样恨铁不成钢，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们作为家属，好好开导她吧。”

陈阿姨靠在秋尘的身上，整个人都像失了魂，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秋尘也拧着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陈阿姨才好，这就是陈婷婷的选择，要钱不要命，事情已经发生了，关心她的人除了心痛还能怎么办？

秋尘扶着陈阿姨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陈阿姨才鼓起勇气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陈婷婷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陈阿姨，陈阿姨站在病床边上，哭着抬起手，想要打这不争气的女儿，可手抬起，却发现她浑身是伤，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陈阿姨动作一顿，先前调整好的情绪又失了控，趴在床边就嚎啕大哭。

陈婷婷见陈阿姨哭，也跟着哭，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什么，可终究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秋尘看见这一幕，鼻头也有些发酸，心中也堵得慌，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出了病房。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户，窗户只开了一半。

秋尘站在窗户边上，冷风吹进来带着寒夜的凉意，她这才从压抑的氛围中走了出来。

一个熟悉的人，因为钱而选错了路，被折磨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偏偏那折磨她的人，只是出了些钱就能轻易的摆平这一切。

这社会，到底是怎么了？

陈阿姨在医院守了陈婷婷好几天，秋尘白天要上班，所以只能晚上过来帮帮忙，尽管如此，还是能看见陈阿姨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不过华国有句古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陈阿姨是消瘦了，可她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坚定了，甚至好几次让秋尘帮她在网上查法律条款。

秋尘知道，陈阿姨是想要替陈婷婷讨要一个公道了，也许在一个母亲看来，没有什么比得上子女的健康来得重要。

一个星期以后，陈婷婷的病情渐渐开始好转，周末的早晨，医生查完房离开，陈阿姨也出去买早饭去了，病房里只剩下秋尘和陈婷婷。

陈婷婷突然取下氧气面罩，气喘吁吁的说：“别让我妈报警！我拿了钱，我也还活着，这件事就算了，算我求你，你帮我劝劝我妈……”

陈婷婷身体还很弱，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咳得不得了，只得又将氧气罩带了回去。

秋尘眉头却越拧越紧，在心里，她也是支持陈阿姨通过法律手段来讨回公道的，“婷婷，你自己清楚，陈阿姨为了能让你上大学有多辛苦，可你的书算是白读了，你还不如你母亲懂道理！”

秋尘也是气急了，所以说话的语气就很重，倒是忘了陈婷婷是个病人了，她说完就开始担心，万一刺激了陈婷婷，病情反复了怎么办。

可秋尘想多了，她说的这些话，似乎陈婷婷已然没什么感觉，陈婷婷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尽是嘲讽。

陈婷婷又取下氧气罩，嘴角勾了勾，道：“秋尘姐，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这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评判别人。可是，我不能。是，我是自甘堕落，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可我妈跪着求遍了所有亲戚都没能要到的钱，我用半条命换来了！你也说我妈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那我用半条命，换她别再跪着求那些人了，不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