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阴霾像是一座巨山沉甸甸的压在顾锦心头。
她坐在床头,目光扫视着屋内的陈设,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狠狠掐了掐手臂上的皮肉,疼的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会痛,我这是……没死么?”她低声喃喃道,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震惊。
以前的志怪谈中有说到人死复生,她原本只当是个笑话,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而眼前的陈设,正是她在庄子上养病的房间。
她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粗砺的指腹生了一层薄薄的茧,她轻轻摩挲着,眼眶却越来越红,最后竟低声哭了出来。
那声音是极哀戚的,像是冬夜里碎落的雪珠,分明听不真切,却仍能感受那股子粉身碎骨的痛楚。
她想到兵变的那个晚上,风有些大,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狼狈的看着九龙台上高高站着的男人。
脚步声像是重锤一样打在她的心上,待那双绣着金龙盘绕的长靴落在她眼底的时候,她才哽咽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早已经没有原来的温情,冷的像一块冰铁:“将军府是把厉刀,即便这把厉刀暂时为本王所用,可谁又能保证有一天它不会悬在本王的脖子上?再者……本王与人做了一个交易,他助本王登位,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将军府满门皆灭,不留活口。”
“助你登位?”顾锦声嘶力竭:“助你登位,是我,步步为营,替你解决危机,替你拉拢朝臣,是我舅兄,听你之言,发动兵变,才有今晚的尸山血海,助你登位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而他们明明不用……”
如果不是她的话……
男人漠然,倏而冷笑道:“顾锦,你很聪明,可惜,你太软弱,又太重情,你以为本王非得靠你父亲才能登位吗?不……继位圣旨我早已拿到手了,今晚的逼宫之行,不过是为本王的登位和覆灭将军府的一个借口罢了。”他没在说话,可顾锦却明白了一切。
她倒在地上,眼里带着血泪:“好大一场局,真是……好大一场局,我舅兄惨死,落了个叛党罪名,你却一跃成了功臣,哈哈哈楚江衡,真是…真是好大一场局……”
“呵。”他冷笑,夹杂着雨夜的寒气:“顾锦,这就是你的命!你得信!”
……
风吹开窗柩,寒风入骨。
她双手抓住棉被,指节根根泛白,下巴磕在膝盖上,弓着身子,琥珀般的凤眸中,一抹猩红陡然升起。
命吗?
可惜了,她顾锦,从来都不信命!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周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姑娘好好的,你抬个棺材来做什么?”
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鬟,正挡在门前,满脸怒意的看着院子外的一群人。
周莫兰怀里抱了个汤婆子,身上穿着厚实的绣花棉袄,站在雪地里,抬起下巴倨傲的看着门前的两个丫头。
冷笑一声:“什么好好的?你可别哄人了,昨日大夫可是说了,姑娘身子已经油尽灯枯,让我准备后事呢。”
“放屁!”流珠性子烈,当下怒喝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姑娘好好的,哪儿来油尽灯枯这一说!”
“还装呢?”周莫兰冷笑一声:“我可告诉你们,此事已经回禀京城那边了,夫人让我好好安葬姑娘,你们若是再阻拦,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朝着旁边的婆子使了个颜色,后者立马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就要气势汹汹的走上去。
“我看谁敢!”流珠怒吼道,目光阴狠:“周莫兰,今日你们要是敢踏进房间一步,我就跟你们拼了!”
“可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老娘怕了你。”周莫兰冷笑一声道:“给她们个教训,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以下犯上!”
流玉站出来,冷声道:“周莫兰,你如今这般嚣张,难道就不怕将军回来治你的罪么?”
两个丫鬟见周莫兰态度强硬,只好拿出谢将军来威慑她,本以为能起作用,却没想到对方嗤笑一声道:“本以为你们早已经认清局势,却没想到还是这样天真。”
“你什么意思?”流玉皱着眉,眸子里划过一丝疑惑。
她心思细腻,今日之事本就透着古怪。
虽说周莫兰平日里对姑娘处处怠慢,可是像抬棺这样的大事,哪怕是尚书府也不能这般随意,她这般有底气,莫非这背后真有什么猫腻不成?
果然,只见周莫兰仰头得意的笑了笑:“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三日前南齐和北晋联合偷袭,护国将军谢君沂重伤,镇远将军谢行之被生擒,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还指望他们能回来呢?简直笑话!”
“你!”流玉气的七窍生烟,眼里都冒了火。
“识相的都给我滚开,否则若是耽误了吉时,我可饶不了你们!”周莫兰眉头一扬,得意的说道。
“我呸!你这恶毒的老娼妇!我家姑娘还没死!我到要看看,谁敢动!”流珠猛的上前一步,脸上寒霜一片,恶狠狠的盯着在场的人。
“哼,不自量力,去把她们两拉开!今日一定要让姑娘入土为安!”周莫兰眯了眯眼,冷哼道。
就在几个婆子准备上前时,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吱呀”一声响,顾锦羸弱的身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流玉和流珠眼神一亮,连忙走到她身边扶着她道:“姑娘!天寒地冻,您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仔细受了风寒!”
说着,流玉便进了屋,拿了件毛绒披风,给她披在了身上。
顾锦摇摇头:“无碍。”
周莫兰如同见了鬼般,眼里满是惊恐,止不住的后退:“你……是人是鬼?”
“放肆!”流珠脸色冷沉,怒喝道。
顾锦眼神扫过周莫兰,最后落在她们身后的木棺上。
她轻轻一笑,有些清冷道:“我竟不晓得嬷嬷这般关心我的身后事,我这还没断气呢,嬷嬷就迫不及待的连棺材都做好了。”
“不过这木棺也甚是寒酸了些,嬷嬷莫非就不怕压不住我?毕竟这些年嬷嬷做的事,也太令人心寒了,我若是真的死了,想必那怨气也是极大的。”
顾锦嘴角微勾,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丝丝冷意,往日里缠绵病榻的柔弱身子,今日却隐隐透着股难以言明的威压,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周莫兰只觉冷意从脚底猛的窜起,将那发热的头脑给浇了个透心凉,她看着顾锦,眼里满是惊骇。
面前的少女分明在笑,可那双眼睛里,却仿佛结了冰一般。
只看一眼,便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周莫兰低下头,突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讪讪道:“这……姑娘怎的说这种话,这一切跟奴婢有什么关系?奴婢也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所以……”
“周嬷嬷。”话还没说完,便被顾锦抬手打断。
“五年了,你怕是忘了,你是将军府的狗,不是尚书府的。”
“再者,尚书府中的那个……算什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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