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微微摇头,眼神带着怜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嬷嬷又何必要将事情弄的这般清楚?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你想想,事情办砸了,依照柳清玥的心狠手辣,会允许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姑娘怎么就这么确定,老奴一定会死?”秦嬷嬷冷笑一声,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这一次自己是在劫难逃,可是心里仍有那么点微微的期盼,她为夫人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或许……
妄想被人打断,只听顾锦微微靠近她:“若是将军府真出了事,那倒还有可能,可如今嘛,秦嬷嬷,你觉得柳清秋会冒着被将军府问责的风险来救你出去吗?”
她声音有些低,像是在秦嬷嬷耳边低喃,然说出的话又如此震人心魄,几乎打碎了秦香兰所有的幻想。
秦嬷嬷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鬼一般:“你……你怎么知道?”
顾锦站直了身子,淡笑:“我知道的,可比你们要多得多。”
“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秦香兰心乱如麻的问道。
事到如今,她似乎才明白,顾锦根本就不像她们想的那般无知,她手里,握着她们不知道的东西。
“就赌,秦嬷嬷你能不能活过今晚?”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却霎时让秦香兰僵直了身子。
“你!”她眼神惊惧的颤动着:“不会的!夫人不会不念及旧情……”
她喃喃道,似乎这样就能够消除自己心里的恐惧一般。
顾锦轻笑一声:“无妨,我也只是想看看,柳清玥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毕竟我赌输了没事,若是嬷嬷赌输了,那输的可就是命了啊。”
她笑着,随即转身离开。
秦香兰滑倒在地,心乱如麻。
……
是夜,黑沉沉天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压的人透不过气。
牢房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经久不息,几个衙役倒在桌子旁,整个牢门里,全是芳香馥郁的酒香。
秦嬷嬷缩成一团靠在角落里,身子微微颤抖着。
门口传来开锁声,秦嬷嬷身子一抖,随即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的男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秦嬷嬷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人一把堵住了嘴。
她惊恐的挣扎,却在须臾之间被人捏住脖颈狠狠往墙上砸去。
秦嬷嬷脑袋一疼,连神智都恍惚起来。
身后之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森冷的寒意:“夫人有话带给你。”
她微微动了动脖子,便听得那人说:“夫人说,死你一个人,你家五口皆可活。”
秦嬷嬷口唇喃动,仿佛有些什么话要说,只是那人再没有耐心听下去,直接捏着她的头往墙上狠狠砸了几下,确定没了声息之后才从牢里离开。
第二天,寒雪封天,刺骨的冷风像是一道道棱刺,要将人的骨肉都刮下来一般。
顾锦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暖塌上,面前的小桌上仍摆着那本《兵制》。
凤眸低垂,翻手将书合上,嘴角慢慢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来。
扭头看向窗外的连绵的大雪,出神的低喃道:“今年的雪,还要下多久呢?”
……
庄子上出的事很快传回了京城,没过两天,顾家便派了人过来。
回京的那天,顾锦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对襟短袄,外面罩着同色系的羽绒披风,头发梳了两股小辫,垂落在胸前,发髻上戴着一顶银色的流苏长坠,看上去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之感。
前来接她的是柳夫人身边的大嬷嬷,见她出来,身子微微躬着,看上去很是得体。
然而只有顾锦知道,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嬷嬷,究竟替柳清秋做过多少的腌臜事。
“老奴见过大姑娘。”李嬷嬷屈膝行礼道。
“嬷嬷不必多礼。”顾锦挺直了背脊,虚抬了抬手,明艳的容颜下,一双深如汪潭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李春玉眼底升起一抹狐疑,这位大姑娘,怎的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见她没说话,顾锦不由得笑:“李嬷嬷这般看着我作甚?莫非是我脸上有花不成?”
“老奴失礼,既然姑娘已经收拾好了,那便请姑娘进车吧,庄子毕竟离府里还有些距离,轻易耽搁不得。”李嬷嬷退开,站在马车前说道。
顾锦也不欲与她多言,便躬身进了马车,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前世的她并没有这么早的回去,那时候她身子很弱,终日缠绵病榻,虽说秦香兰后来找了大夫,可终究是亏损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也难以有起色。
她当时也觉得自己快死了,可没想到大军班师回朝,谢随之知道她在庄子上休养,便骑了快马来接她。
谁知道看到的竟是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
登时便暴怒的抽出剑,将周莫兰和周河就地斩杀,又将她带回了京城,养在了将军府。
可将军府终究是她母亲的娘家,久住之下恐遭人诟病,所以待身子稍微有些起色,她便搬回了尚书府。
然而回去之后,意外却接踵而来,仿佛被诅咒了一般,以往她只道天地不公,却没想过人心恶毒,如今重活一世,倒是看清了不少东西。
马车走了整整一天,才到达京城。
城门口,当锦城两个恢宏大字映入眼帘时,顾锦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那压抑了许久的,带着鲜血的记忆,终于在踏进城门的这一刻,彻底苏醒了过来。
她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手,压制着眼底翻腾的情绪。
她激动的浑身都轻微的抖着,连眼睛里都是猩红的血色。
两个丫鬟兴致勃掀开帷幕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都瞪大了眼睛,十分的惊奇。
“果然还是京城好,这等繁华岂是庄子上那种小地方能比的?”
“姑娘……”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流玉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家小姐,眼神迷茫。
顾锦陡然回神,问道:“怎么了?”
“哦没……”流玉还未说完,马车便一阵动荡。
三人猛的撞在车壁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流玉不由得恼道:“做什么?惊扰了姑娘你们担罪得起吗?”
李嬷嬷平静的声音传:“姑娘莫怪,路间突然跑出来一小孩,车夫避闪不及,惊扰了姑娘,还请恕罪。”
话音刚落,只见帷幕被人一把掀开,顾锦探出身子,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路中间的人。
她一身寒霜,眼中似有倨傲,又有一抹令人看不懂的深沉。
路中间站了一个白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手中护着一个孩子,正与她遥遥对视。
“你是谁?”
少女清冷的嗓音落在男子耳中,携裹着风霜,激起一阵刀戟般的寒意。
男子挑眉而望,语气带着轻嗤。
“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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