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夏茵茵还是迷迷糊糊的,她又来了,因为睡得太沉太香甜,所以刚睁开眼睛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那里……
迷濛之中,她依稀的感觉着她头上枕着一个又香又柔软的枕头,身上盖着一席又厚又温暖的棉被,外面没有传进来吵杂的摩托车引擎声、汽车喇叭声,以及行人的喧闹声,鼻子也没嗅到路口那家早餐店的油烟味。现在是几点了?天已经亮了?闹钟怎么还没响?是不是该起床弄早餐给阿姨吃了?
一想到林琼玉,倏地夏茵茵从床上翻身坐起,瞇着眼睛要拿书桌边的闹钟来看是几点,但伸手没搆着书桌,一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都扑了空,只好张大眼睛,定睛一瞧,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处在一个陌生而又美丽的房间内,正要紧张起来,忽而又想起昨晚是睡在蓝沐风的家里了,夏茵茵这才松了一口气,翻身又把身子蜷缩回被窝里去了。
四周悄然无声,一片静谧,仿佛这个世界还在沉睡。她蜷着身子在被窝里温存,把自己包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转动着。昨晚睡觉时她没有拉上窗帘,映照在墙上的雪光清清冷冷的,白色雪花像动画似的在夏茵茵漆黑的眼珠子上绵绵不绝的飘落,窗外树梢上的积雪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晶莹洁白,一尘不染。
大概是下了一整夜吧?感觉积雪已经很厚了。
除了偶尔眨眨眼睛之外,夏茵茵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就这么放空还没清醒过来的头脑,看着雪花飘落,偶然间一阵风吹来,吹得雪花在空中轻飘飘地乱舞,景象煞是美丽!
不知怎么搞的,夏茵茵竟然有些感伤了起来,这个世界,除了纷飞的白雪之外,似乎连时间都停止了。就让时间停止吧!她想要静静地在这么躺下去,想让她的心灵随着不断自空中降下的雪花一起沉淀。
有多久,她没有享受过这种静谧安宁的时刻了?恬静,悠然,在蓝沐风的庇荫之下,这,就是幸福吧?
不知躺了多久,忽然房门外响起了拖鞋的声音,接下来就传来了“扣!扣!扣!”的敲门声,然后是蓝沐风清晨带着一丝嘶哑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茵茵,起床了!”
蓝沐风的声音宛如特效药,夏茵茵精神一抖,立刻翻身坐起身子朗声回应:“我起来了!”
“那快梳洗一下,下来吃过早餐后就要开始练琴了。”门外的蓝沐风说。
“好。”
拖鞋声渐渐远离。
夏茵茵跳下了床,披上睡袍,刷完牙洗完脸,换上昨天那身衣服后便下到一楼餐厅,只见餐桌上已经摆好吐司、面包、牛油、果酱,两个空碟子,碟子两边各一副刀叉,另外还有刚煎好的荷包蛋及培根香肠,浓浓的咖啡香扑鼻而来,让人闻了心情顿时畅快不少。
“哇!蓝大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夏茵茵围着餐桌绕了半圈后发出惊叹之声。
这时蓝沐风手里端着两杯刚冲好的咖啡由厨房走出来放到餐桌上:“对,快坐下来吃吧!”蓝沐风看了一眼夏茵茵说。
蓝沐风身上穿着一件光华暗闪的深蓝色绒布睡袍,在早晨朦胧的天色中,给人一种七分慵懒中带着十分贵气的感受。
他俩面对着落地窗外的积雪吃早餐,蓝沐风一样沉默寡言,夏茵茵望着花园里遍地和枯枝上的白雪,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反倒衬托得那两株红梅更加的娇艳了。白雪红梅,果然是人间极景啊!
突然间,蓝沐风用他磁性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对了,茵茵,”
“嗯?”夏茵茵将眺望着白雪红梅的目光拉回到身边蓝沐风的身上。
“我们还剩下一首短的曲子没有选好,我想了想,你就弹德布西印象第一集中的‘水的反光’吧!”
“好。”夏茵茵口中塞进一块面包。
接下来又回到宁静的世界,两人静静地吃着早餐,偌大的客餐厅里静得出奇,除了刀叉轻碰碟子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这是幸福的宁静。
早饭后,夏茵茵忙着清理桌面,一转身瞥见厨房里在洗碗槽前的蓝沐风正在卷起袖子准备洗碗,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蓝沐风身旁说道:“蓝大哥,让我来洗吧!你忘了这是我最拿手的?”
此时蓝沐风刚卷起右手一小截的袖子,突然夏茵茵走来,又急忙要将袖子拉下。蓝沐风动作虽快,但夏茵茵眼尖,竟被她瞧见了蓝沐风的手腕上方似有一道十字形从皮肉中突起的丑陋伤疤。
看到那道伤疤虽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但也已经足够夏茵茵将它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么一条丑陋的伤疤出现在蓝沐风的手臂上,无疑是他完美无暇的外表上的一个瑕疵。
一个天大的瑕疵!
那条伤疤貌似不小,因为是十字形的伤疤,一道横向的伤疤画过了整只手腕,至于那道直向的伤疤,看起来应该是延伸到了手臂上去,只是到底有延伸了多长,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肉中突起的伤疤,像两条交缠的蜈蚣邪恶地趴在蓝沐风无暇的皮肤上,恶毒地想要侵略这个拥有绝世迷人风采的男子。
想必是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样的一条丑恶的疤痕?
本来夏茵茵应当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但是因为蓝沐风急忙拉下袖子盖住疤痕的举动,让夏茵茵机灵的立即压下了脸上差点要显现出来的惊讶表情。夏茵茵不动声色,偷偷瞄了一眼蓝沐风,只见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冷冰冰的像尊雕像,夏茵茵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显示出蓝沐风欲意掩饰伤疤的意图。
是单单只对我隐藏起来,还是大家都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就算大家都知道,应该也不有人会在蓝大哥面前提起。夏茵茵暗中思忖着。
如此看来,手臂上的伤疤,倒名副其实的成了心里的伤疤了。
既然如此,夏茵茵也就干脆装作没有看到。她一边卷自己的袖子一边神态自若地说道:“让我来喔!蓝大哥到外面等我就好。”
“那好吧!”蓝沐风的语气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冰冷,他冷冷地睨了夏茵茵一眼,撇下了正要接过他手中洗碗来洗的夏茵茵,将身子俐落地旋转了半圈,转身走出了厨房。夏茵茵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蓝沐风很想要尽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快得像是要逃避些什么。
边洗边想着蓝沐风手上那一截的伤疤,夏茵茵一度差点滑掉手中的盘子,还好她在面店里已经被训练到反应极快,一只手往下一接,没打破盘子。
她很快的就把杯盘都洗好,把它们放在一边晾干,很想要赶快去看看蓝沐风。
走出厨房,夏茵茵看到蓝沐风侧着身子,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银白色的花园沉思,她不想惊扰他,于是悄悄地走向他,一面凝视着他的侧脸和他映在玻璃窗上的脸庞。
与外面的白茫茫一片的洁白世界相辉映的,是蓝沐风那如雕像般冰冷而又完美的的面容和身躯。他整个人都陷在沉沉的思绪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夏茵茵的靠近。望着他美丽的身影,蓦然间夏茵茵觉得他好孤单,甚至比她还要孤单!从那美丽的躯壳里,飘散出来的是一种无尽的、深沉的悲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雕塑这尊雕像的艺术家,在创作他毕生心血累积而成的惊世杰作时,竟无法控制地加进了他本人无限的悲哀在里面?使得这尊雕像尽管拥有震惊世人的美丽,但却蒙上了一层幽暗悲伤的阴影,如影随形。
纵然夏茵茵不想打扰蓝沐风,但她却怎么也不忍心看见他被孤独和悲哀侵蚀的样子。她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想要带走他身上哀伤的气息,蓝沐风察觉到了她,将目光慢慢转向她。
在他们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夏茵茵的心中一震,因为在他美丽的瞳孔中,夏茵茵看到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哀伤。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悲哀与痛苦的眼神!那痛苦似乎啃尽了他的皮肉,腐蚀了他的骨髓,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哪怕只要再多一丝一毫,这尊用尽力气来支撑着自己美丽外壳的雕像,就会被击毁、被打成碎片。
啃噬蓝沐风的痛苦化成一只巨兽猛地向她扑来,她毫无招架之力,“咚”的一声就被巨兽推倒在地,推得她也好痛好痛……
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因为蓝沐风迅速地就将那一份痛苦像他方才掩饰手上的那条伤疤一样的掩藏起来,掩饰得那样彻底,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眼中的痛苦,夏茵茵抿了下嘴,故意用着比平常更加轻松地口吻说:“蓝大哥,我洗好了。今天早上我要先练什么?”
“嗯……”似乎悲伤让蓝沐风的喉咙嘶哑,他用带着嘶哑的嗓音说:“你先把比赛里要弹的每一首曲子都练过,”又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是九点,我给你三个半小时练琴,下午我们吃过饭后上课。”
“好。”说完,夏茵茵刻意歪着头,瞇着眼睛对蓝沐风一笑,洁白的牙齿与红润的嘴唇,有些像是白雪红梅的景致似的。
我的笑容,能带走蓝大哥心中的悲伤吗?这是她唯一所关心的。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见蓝沐风嘴角牵强的淡淡一笑,不发一语,用沉默与夏茵茵对视。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静默。
用力地注视着他那既黑又深的瞳孔,夏茵茵很想要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蓝沐风却连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也不留下半分。
“你自己上去练吧!”蓝沐风说。
“好。”
尽管他们还是在同一个屋簷下,但夏茵茵却诧异着自己居然是用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来离开蓝沐风的身旁。她脚下趿着拖鞋慢慢走着,走没几步就回过头去望一次蓝沐风,看他依旧宛如一尊美丽而又悲哀的雕像,孤独地伫立在白雪之前,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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