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青梅

第三十九章 青梅

方芸初一个“考古”的,对奇门遁甲和缩骨功是神往已久啊,可惜她上一世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已经失传了,来到这里以后也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种功夫。

此刻,这个既会奇门遁甲,又会缩骨功的孙大宝在方芸初眼里就是一个移动的宝藏啊。

这几日,方芸初成天往孙大宝那跑。孙大宝不住在青楼里,他住在村子的另一边,一个四合院,在这个村里也有几亩田,平日就做做农活,或者接些江湖上的单子。

孙大宝知道方芸初的意思,方芸初第一天来他这小破屋就说了要拜他为师,但是他拒绝了,这些东西不是一个女娃娃家学的,这些东西学了就和这腥风血雨的江湖分不开了。他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娃子毁在这江湖里。

这日,方芸初又来到了孙大宝的家里,帮孙大宝打下手,方芸初想的明白,孙大宝不愿意教,她就软磨硬泡,反正她现在伤还没好,也不能离开这,有的是时间。

方芸初到时,屋子里没人。方芸初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都不见孙大宝的身影,料想是去田里忙活了。便打算替其收拾一下屋子。

方芸初拿起扫帚将院子大概打扫了一遍,她其实也不太会干这些家务活,只能做做表面功夫。方芸初扫完院子开始打扫客厅,扫完地后抬头发现客厅门对面的墙边多了一个小柜子,柜子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牌位和一个小香炉。

方芸初心里很是奇怪,但多少也猜到一点,大概是刚刚扫地时破坏了前辈摆的奇门遁甲才使得这个牌位被人发现。

应该是对前辈来说很重要的人吧,方芸初走到牌位前,双手贴合在胸前行了一礼,刚想转身离开便听到孙前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被你发现了。”

方芸初转身,看到孙前辈就在客厅门口,逆着光,眼神中似乎有依稀泪光。

孙大宝走到牌位前,伸出手似乎是想触摸它,但颤抖的双手实在是难以完成。

方芸初只觉此时面前的孙前辈不再是那个青楼里嬉皮笑脸的孙大宝,也不是平常包容她以帮忙之名捣乱的孙老头。这时候的他,更像是一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绝望,悲痛,却又不得不接受。

“孙前辈……”

方芸初想出声安慰孙大宝,却被孙大宝打断了话语。

“你回去吧,我答应过别人,此生不会再教这些东西了,这都是害人的东西,学不得。”

孙大宝说完,背着双手转身进了卧室,方芸初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夕阳,带着让人落泪的苍凉。

孙大宝关上了房门,方芸初也转身离开了孙家,回到了青楼。方芸初习惯从后门进去,大门进去就是大堂,坐满了来寻欢作乐的恩客,方芸初还是不太喜欢那样的场面。

方芸初行至后院时,青梅正在院中喝酒。今天的后院难得安静,青梅还是一身翠绿的衣裳,独自一人坐在小池中的凉亭上,今日太阳小,有风,风吹起她垂下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套着一个翠色的镯子,身旁摆着一壶酒,一个杯子,青梅便这么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

青梅也看见了方芸初,她脸颊酡红,微微眯起的眸子中晃荡着晶亮的醉意。她朝方芸初招了招手,示意方芸初过来。方芸初走到亭中坐下后,青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杯子,斟满了酒递给方芸初。

“陪我喝点。”

方芸初接过酒,微微抿了一口,她尚不清楚这具身体的酒量如何,还是少喝为妙。

青梅见方芸初这模样,不明意义的笑了一声,而后,仰头喝完杯中的酒。

“我那晚给你的药怎么样。”

青梅一双眼睛迷离的很,仿佛里面漾着迷蒙月光,此时这双眼睛便盯着方芸初,被酒色沾染的嫣红的樱唇轻启。

“很棒,我涂药的第一晚伤口便结痂了,估摸着再用这日子伤口就好了。”

方芸初看着青梅,她印象里的青梅是一个冷静的,神秘的女子。除了梅姐,没见过她亲近过其他人,其实就算是梅姐,她也只不过是尽了主仆间的亲近罢了。青梅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不悲不喜,除了那日在她眼睛的看见的对孙大宝的恨,再从未见她流露出其他情绪。

而今日,方芸初见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青梅,在这冬日寒凉的北风中,她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有酒顺着下巴,划过脖颈,流入衣领之中。今日的青梅,不再是那个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丫鬟,而是一个有爱有恨,有血有肉,有酒有故事的女人。她将泪和着酒一起咽下,将故事和伤口拿来下酒。

“你知道我这手医术是谁教我的吗?”

青梅转着酒杯,小小的一个白瓷酒杯,白皙纤长的手,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酒杯更白,还是那双素手更白。

方芸初知晓,此时青梅喝醉了,她大概是压抑的太久了,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听众,便也没有回答,任她说下去。

“是我母亲。”

青梅说完这四个字,又斟了一杯酒,仰头喝尽。

“我母亲是一个很厉害的药师,她一辈子都在南疆,南疆那地方,林子里很多瘴气,许多人上山后回来就生病。”

“我母亲便独自一人出入瘴气遍布的树林,搜集那些在瘴气中生长的草药,一次次试配方,最终试出了治疗瘴气的方子。”

“我的母亲是被南疆人奉为活菩萨的,她用我外公传给她的仁心仁术造福南疆百姓,我所怀的医术也是来源于她的传承。”

青梅抚摸着手上的玉镯,眼睛里满是怀念,那双眸子里氤氲着水雾,仿佛下一秒便要化成泪水滴落下来。

“这镯子是我母亲给我的,她让我带着这镯子来中原找我的父亲,说是他见到了这个镯子,便知道我是他的女儿了。”

“可是后来我来到中原,他不认我,也不认这个镯子。”

青梅忽然将戴着镯子的手腕举到方芸初面前,声音带着哽咽,仿佛下一秒便要放声哭出来。

“你看,这里有条缝,是被那个人摔得。他想赶走我,想摔碎母亲给我的镯子。”

“我母亲那样好的一个人,因为他,被南疆百姓当做叛徒活活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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