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寻亲

那一晚，女孩一直在山上待着。她就站在山顶上，看着山脚下冲天的火光，听着火焰里人们凄厉的哭喊，面无表情，像从地狱爬出来收割生命的阎罗，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被火焰燎伤的伤口不断往外渗着血，更显诡异。

天亮了之后，女孩下山走到了军营里，他想找到自己的父亲，想问问他为什么叛变，没什么要抛下自己和母亲，害得母亲惨死。

可是，女孩也没有找到父亲，她来到军营，想请求门口的官兵让自己进去，可他们以为她是细作，差点将她刺死。

小城已经被烧光了，女孩没地方去了，她日日流连在军营附近，她知道那些官兵都在好奇是谁烧了这座城。

其实烧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若当日他们不是为了要烧死母亲而燃起大火，仅凭她一人，她也无法做到。

是上天要他们死，她只不过是一个推手罢了。

女孩风餐露宿，这些日子，她用母亲传授给她的医术，找齐草药治好了脸上的伤。她身上只剩一个母亲给的镯子，她也想过要去追随母亲，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找到父亲，还没有向他问清楚那些问题。后来，官兵走了，她想跟着他们，却几次被发现，也是她命大，没被那些人一件刺死。

再一次被抓住后，那些人也是没办法了，她被带到一个领头的面前，后来又被那领头的带去见了将军。

彼时她身上脏兮兮的，她疲于奔波已经好几日不曾洗漱。那将军命人将她带下去清洗干净。

她被一个军营中的女人带进了一个营帐，那个营帐里充满了那个时候的她不了解的气味，地上满是散乱的男女衣物。带她进来的那位姐姐没多久就坐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女孩就在这将自己清洗干净，她心中大概猜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她的心中涌现出无法抑制的慌张，她咬着唇不愿意哭出来，就那么逼迫着自己，洗完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向将军所在的主营帐。

在将军进入的那一刻，女孩终于哭了出来，借着这仿佛被撕裂的疼痛，宣泄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悲伤绝望和无助。女孩后来哭到没力气了，睁着眼，哭不出声，只眼泪在慢慢流淌。

那些人说了谎，这个军营里没有她的父亲。她成了将军的脔宠，而她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求将军为她找到她的父亲。军营里找过了，没有。女孩心中有些开心，至少她的父亲不是叛徒。

女孩跟着将军来到了京都，她被将军养在京郊的一个宅子里，将军偶尔会来，抱着她看书，教她识字，亦或者两人一起在床上待一天。后来，将军跟她说，他要走了，这回是北边出了战事，他要去战场，不知道要去多久。

女孩听到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那一夜，将军没有离开，他抱着女孩，像一对夫妻，相拥而眠。

第二日女孩醒来时将军已经走了，这以后，宅子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将军每次来，宅子里的下人都忙前忙后的，热闹得很。

终于，女孩的存在被将军的原配发现了。那是一个很高贵的女人，她看向女孩的眼睛里，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同情和不屑。那个眼神像刀一样扎在女孩的心里，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的是怎样的一件事。

她自幼跟父母识字，也算是读了不少圣贤书，如今做的事情，和娼馆里的妓女有何区别。女孩心中羞耻至极，那女人却似极不在意，甚至说可以带女孩回府，给她一个名分，一起伺候将军。

女孩拒绝了，她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母亲留给她的镯子，离开了这座宅子，她来时，空无一物，走时，也该两袖清风。

那将军的夫人也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为难女孩，点了点头，跟她说会告诉将军，便让她走了。女孩沿着将军出京的路走，一边走一边同那些缠绵的日子告别。

那些日子太安逸，她躲在将军的背后，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残酷，差点忘了，她是要去寻找父亲的。

女孩沿着那条路，来到了李家村，在这个村子里，她遇到了一个西域来的女人，那时候，那女人也只是刚刚来到这，还没有开起一家青楼，女孩便跟着女人，在她身边当起了丫鬟，一边努力生存，一边寻找父亲。

女孩将母亲留给她的镯子带在了手腕上。也许，是老天开眼了，看到了女孩心中的渴求。那日，一个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个男人声音颤抖的问她，这个镯子是哪里来的。

女孩定定的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抑制不住的泪水和喜悦，还有深深的怀念，女孩说这是母亲留给她的。

那男人抱住了女孩，终于哭了出来，声音哽咽的喊着女孩的名字。女孩听到那久违的名字，长久飘摇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女孩以为，找到了父亲，她就找到了家，她问父亲，当年为什么抛弃她和母亲，父亲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她问父亲，有没有背叛南疆，她父亲也不说，眼中却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悲伤。

最终，女孩什么也没有问出来。父亲不肯说，她便不再追问，她心中刚刚闪现的一点希望的火苗，因为父亲的隐瞒，又熄灭了。

女孩搬离了青楼，住进了父亲的家，镯子也交给了父亲，作为母亲的遗物，给父亲一点念想。可是，那天，女孩的东西突然被扔了出来，那个镯子也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女孩的心在滴血，她看着面容狰狞的父亲，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也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拾起了地上的东西，回到了青楼，那个西域来的女人抱了抱她，那双温暖柔软的手捂住她的眼睛，让她的眼泪挣脱牢笼，肆意的流淌下来。

从此，女孩与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形同陌路，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