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炉火烧得更加旺了,可是宋光却觉得周身都是寒意,冷汗不住从背上往下流,顷刻湿透了身上的衣裳。
身为靖王府侍卫统领,靖王最得意的手下,今日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带领十几名侍卫在王府巡视,却让刺客轻而易举地潜入王府刺杀王爷,并且还跟靖王在屋顶上交了手,他们都未能察觉。
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也没脸在帝都混了。
南宫毅斜倚在软榻上,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小箭,面上神色十分平静,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
可是宋光却知道,主子越是这样面无表情,就证明他心中怒气越大,指不定下一刻,他就会让自己去刑房领板子。
“见过这东西吗?”南宫毅终于开口了,语声与他的表情一样清淡。
宋光摇了摇头:“属下未曾见过,不过却听说过南郡的萧家最擅长使用这种轻巧的弩弓小箭,刺客可能是他们派来的。”
“萧家?”南宫毅嗤笑一声道:“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再说他们也没有用毒的习惯。”
“您是说这箭上有毒?”宋光心一惊,忙凝目去看南宫毅手里的小箭,这才注意到那箭头微微闪着银蓝色的光芒,果然是淬了毒。
他的心里一阵后怕,还好自家主子功夫好躲过暗箭,不然他就是死一万次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赶紧说道:“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封了城门,只要您一声令下就可以全城搜捕,除非那刺客长了翅膀,否则一定难逃罗网。”
南宫毅的目光终于从小箭上移开,轻飘飘地瞟了宋光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她既然有本事在王府来去自如,就有本事逃出城去,你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她。”
宋光心中一紧,暗叫惭愧,主子说得没错,凭刺客的身手,这会子只怕早已逃出城去了。
“不过,你们可以去搜一搜,把动静闹大点。”南宫毅又垂下眼眸,继续把玩小箭。
宋光一愣,随即明白了,忙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做。”
说完,他转身往门外走去,一颗悬在喉咙眼的心慢慢往下放。
还好主子顾着琢磨刺客的身份,忘了惩罚自己,今后只要加强守卫,别再犯错,就能免去皮肉之苦了。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南宫毅懒洋洋的声音:“别忘了去刑房领十大板子。”
宋光脚步一顿,脸色顷刻垮了下来。
该死的刺客,害得他受罚,有朝一日一定要抓来剁成肉酱,为自己那可怜的屁股报仇。
宋光一走出门,南宫毅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凝重,他凝视着手里的小箭沉思了片刻,慢慢勾起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我等着你再来。”
……
天色大亮,距离京城数十里的虎头崖下的一处山谷中,燕如霜跪在一座精致的小楼前一动不动。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她的头顶和肩背处莹白一片,除去面罩的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小巧的樱唇也红得异常。
昨夜行刺靖王失败,她一路飞奔回来,消耗了许多体能,加上又在风雪中跪了一个晚上,身子有些吃不消了,若不是她咬牙坚持,只怕已经倒下了。
任务未能完成,燕如霜深知师父必定会责难,为了少受一点皮肉之苦,她一回来就主动跪在屋前,希望师父醒来看见能稍稍缓解心中的怒气。
“师妹,师父醒了,要你进去。”小楼的门打开,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出来,一脸疼惜地看向燕如霜。
他是燕如霜的二师兄展柏,这一晚燕如霜在外面的雪地上跪着,他则在屋子里忧心忡忡地坐了一个晚上。
心爱的小师妹在风雪中受苦,他虽然心疼得要命,却不敢有任何举动,因为一旦被师父知道,燕如霜就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燕如霜抬起头,飞快向展柏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展柏剑眉紧锁,向燕如霜摇了摇头,就转身往屋里走去。
燕如霜心下一沉,暗道不妙。
这是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暗语,摇头则表示师父很生气,看来这回是凶多吉少了,师父必定饶不了她。
揉了揉酸麻的膝盖,燕如霜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进小楼。
屋外冰天雪地,小楼内却温暖如春,各色奇花异草竞相开放,点缀着亭台楼阁,宛如仙境一般。
院子里的一处凉亭内端坐着一位身穿白袍的男子,他背对着大门,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一头白发如银丝般披散在脑后,给人一种飘逸若仙的感觉。
燕如霜的一颗心跳得飞快,一步一步走到白发男子身后,双膝跪下,低声唤了句师父。
白发男子没有回头,而是抬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香茗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为师早就料到你杀不了他,只是没想到你能毫发无损地回来,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燕如霜原本低垂的眼眸猛然抬起,一脸惊愕地看着白发男子。
原来师父让她去行刺南宫毅不过是为了考验一下她的功夫!
假如昨夜她未能逃脱,此刻已经死在靖王府了!
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师父明知此行凶险,却还要她前往,他的心难道真的是铁石做的?
似乎感受到了燕如霜悲愤的眼神,白发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怎么,你在怨我?”
“徒儿不敢。”燕如霜慌忙又低下头去,面色恢复恭敬。
白发男子一阵沉默,良久,他再次开口:“三日后是南宫毅亡母的忌日,届时会去安华寺祭祀,你好好准备一下。”
燕如霜又是一惊:“师父,您还要我去杀他?”
“不,我要你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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