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假虎威

“侯爷，既然来都来了，要不见一面？”贴身小厮低声劝道，但跟随殷锋翻身上马的速度一点也没迟疑。

殷锋微微沉思，随后摇头，“算了，她没事便好。如今她住在这儿，挺好的，至少没有京城里的尔虞我诈。”

殷锋虽然征战沙场，但是对于府中的那些阴私也不是全然不了解。他想起刚才沈明月露出的笑容，她是真正的开心，与其带她回去，让她面对那些内院阴私，还不如让她在这里过得开开心心。

他殷锋这一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对沈明月，他一直有一份愧疚。

“您说的也对，我看夫人跟京城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一点都不一样。生活在这里，也落得一个清闲。”

“回去提点几句府中之人，虽然夫人如今不在府中，但是在吃穿用度上绝对不能亏待了。”殷锋说着转脸看向沈明月离开的方向，他看到沈明月扶着周嬷嬷慢慢地往庄子走去，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殷锋心中。

两匹骏马扬尘而去，与沈明月的归去方向完全相反……

午后，马贵把庄园的帐本拿来，沈明月便仔仔细细地翻阅着，周嬷嬷在一边欣慰着侍候着。

夫人总算想学着当家了。

沈明月把账本盘完，用毛笔慢慢地敲着桌子，默默地思索着。

“嬷嬷，你说，要是把我们这个庄子的地都改为药田，种植草药如何？”

“种草药？这，怎么突然说这事？”周嬷嬷吓了一跳，不知道沈明月这是哪根筋抽了，突然提出这种想法。

沈明月便把自己想好的几种草药说了一遍，都是一些很好种植的药物。虽然不是贵重药材，但比起稻子获利要大许多，不怕没人收购。

周嬷嬷皱了皱眉头，看着沈明月说得眉飞色舞的，不忍心打断，只得说道：“那我们先拿半亩地来试试吧。庄子外的佃农可都指望着这些地里的庄稼过日子，咱们可不能犯了众怒。”

“这也太少了。我还指望种植药田，增加庄子的收入呢。”沈明月皱了皱眉，庄子收入要是多了，那她才能从中捞去一些油水啊。

如今袋袋平安的日子，虽然是不愁吃喝，可总是感觉空落落的。她想要挣多一点钱，以后逃离殷锋，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庄外的佃农，可就指望着这些庄稼。你要改种药草，只怕佃农们得饿死啊。”周嬷嬷坚决反驳沈明月这个提议。

沈明月眼巴巴地望了周嬷嬷一会，最后只得作罢。

“嬷嬷，我还有多少钱银？我想买一套银针，再买几本针灸的医书。”沈明月眨巴着眼睛，望着周嬷嬷哀求道。

周嬷嬷皱了皱眉头，“夫人这是想学医？”

沈明月立即点了点头，见周嬷嬷一副怀疑的神色，“我这次大难不死，实乃庆幸。要是我能学得一手医术，以后也能给庄子里的人看看病什么的，不至于像个花瓶被大家供养在这里。”

这当然只是沈明月的遮掩之词，她要为将来要用到的医术找一个借口。不管身在何处、何时，沈明月都不会忘记自己对医术的执著，那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执念。

沈明月是个孤儿，小时候父母出了事故，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医生从手术室中走出来宣布抢救无效时的那种绝望。所以从那一刻她就决定一定要学医救人，她不想让别人经历她的那种绝望，她自己的家庭破碎了，但是她还可以拯救其他的家庭。

周嬷嬷听完，点头道：“夫人长大了。这事，回头我跟马管事说说，让他回头带几本书回来。”

沈明月笑着拉住周嬷嬷的手，撒娇道：“还有银针呢？”

“你才刚开始学医，就是有银针，也没人敢让你扎针的。等下个月府里发了月银，再给你买就是了。”周嬷嬷笑了起来，感觉夫人好像又成了未嫁时的小姑娘。

沈明月被老夫人禁足，不能离开庄园，没办法亲自到京城里去挑选医书，只得拉着马贵千叮咛万嘱咐。好在马贵有些眼光，买回来两本还算深奥一些的医书，把银子都给花光了。

周嬷嬷心疼，沈明月也跟着心疼。这两本医书的内容，她早就学全了，为此花费十几两银子，换谁不心疼？

要不是以后得靠这两本医书哄一哄病人，她都想拿回去退钱了。没了银子，沈明月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得吃馒头跟咸菜度日，感觉生活一片灰暗。

几天后，府里来人了。

兴许是月初的时候，沈明月病重的消息传到了府里，国公府好歹也是大门户，也不能不管不问的。因此，大夫人派了两名老妪来探望沈明月，顺带把月银也带过来。

“两位姐姐，老夫人可有带话？”周嬷嬷站在沈明月身边问道。

沈明月头都没抬一下，低头继续看着医书，但却竖起耳朵倾听着。

两个老妪站在桌前，面带不屑，将银子和一盒药材放下，“老夫人并未带话。”

周嬷嬷脸色有些难看，但随即便换了笑脸，收下了药材和银子。

“倒是大夫人让我等给三夫人带句话，说是三夫人倘若病重，就在这儿住养着，免得搬搬挪挪，伤了根本。”

这位黄嬷嬷是大夫人手底下的管事，说话的时候，几乎是用眼角瞄着沈明月的。

沈明月眯了眯眼，病重了还不让回去，要在这儿等死？这大嫂还真是够狠毒的，恨不得让她死在外头。

“国公府还轮不到大嫂说了算。我能不能回去，还得问问老夫人的意思。”沈明月清冷的声音传出，眼睛都不瞟两人一眼。

黄嬷嬷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大夫人也是为您着想。好在，老奴见三夫人如今的气色还好，回去禀报也不用挨训了。”

听得黄嬷嬷这话，周嬷嬷有些不满，正要开口，看到沈明月已经埋头看医书了。大夫人不想沈明月回去，这黄嬷嬷已经传达得很清楚了，正好沈明月也不想回去受拘束。

黄嬷嬷还以为沈明月是听不懂，忍不住再道：“三夫人就在这儿好好养着，有什么事儿，大夫人会为你操劳，府里的事，您就别挂忧了。”

沈明月将医书一扔，锐利的眼神直射黄嬷嬷。

“我身为殷家的人，殷家的事我不挂忧，难道要你一个下人挂忧？我大嫂是怎么教你的，说这胡话，就不怕笑掉外人的大牙？”

黄嬷嬷惊出一身冷汗，这逾越的罪名被扣下来的话，那她少不得要脱层皮的。

她立马跪了下去，再无先前那不屑的神色，“三夫人可折煞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罚你掌嘴十记，下次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明月冷冷地盯着，黄嬷嬷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大夫人盯着一样，不得不伸手掌掴自己十个嘴巴子。

打完之后，沈明月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三夫人，大夫人还让我带一句话，老夫人大寿的日子，您可别去坏了老夫人的心情。”

说完，黄嬷嬷恭恭敬敬地离开，跨出门房的时候，眼中露出一抹恨意。

“大夫人怎么能这样？不管怎么说，您可是老夫人的儿媳妇，她一个妯娌，还管到您头上来了？”周嬷嬷等没人了，立即围沈明月抱怨。

沈明月拿起医书，慢慢地翻着，笑道：“不去更好，我还没钱给老太婆买好东西呢。”

周嬷嬷顿了顿，这话还真是……实在。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跑了进来，看了看沈明月，笑嘻嘻地说道：“夫人，我娘让我带了一碟糕点给您尝尝。”

沈明月招了招手，“我尝尝，要是味道好的话，赶紧拉去城里卖。”

这些日子里，马贵的媳妇对沈明月越发敬重，有事没事就要到沈明月面前帮忙干点活儿。虎儿经过那一夜之后，也渐渐喜欢这个面冷的夫人，时不时帮忙干些跑腿传话的活儿。

沈明月想要种药田的事情还没有落实，所以她又折腾出糕点的法子。马贵媳妇有点手艺，再加上沈明月的提议，做出来的糕点越来越成气候，两人便商量着到时候进城里卖钱去。

虎儿笑嘻嘻地递来糕点，沈明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嘴角弯了弯。

周嬷嬷见了，嗔骂道：“亏得老奴还认得您是侯爷夫人，这不知道的，还当您是商女，恨不得赚天下人的钱财呢。”

沈明月双手一摊，“我有什么办法？这不是穷嘛！”

虎儿在一边听了，笑得露出一口幼牙。

周嬷嬷轻轻叹了叹，“这要是能回到府上，也不至于愁这点事。按理说，老夫人的寿辰是个好机会，您要是回去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就让您回去了。”

“算了吧。那国公府的人，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我还是在这外头逍遥自在的好。小虎儿，你也不希望夫人回去吧？”沈明月摸了摸虎儿的小脑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