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唯你而已

2、唯你而已

看着睡梦中的盛逸云轻声哼了哼,眉头深锁,就知道他定是不舒服。心疼的伸手想要去抚开那眉间的纠结,指尖略微发烫的触觉让慕容泓灏的心才真正的放下。

自那日火场回来,仙公就锁了水月阁的门,不许任何人探看。知道仙公是为了救治,也是为了能让他安心休养。可是见不着,悬着的心始终都无法放下。现在终于见到了,触摸到了,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近日来阴寒的脸上,终于有了温暖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身上的疼痛,让盛逸云知道,自己还活着。

眼前的暗紫渐渐扩大,那种心安,最终清晰成慕容泓灏的笑脸,深褐色的眸,暖暖的温柔。盛逸云浅笑一下,舒口气,轻轻张开眼睛。

深褐色的眸与自己对望着,热热的呼吸喷在脸上,不及反应,就见那双眼眸退后,直到慕容泓灏笑里暖暖的温柔在眼前漾开。盛逸云心头一震,霍然起身,一脸惊恐的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慕容泓灏。

慕容泓灏假装被盛逸云的吓得拍拍胸口,盯着他好半天,才高兴的哇哇大叫,“逸云你反应敏捷,动作灵活,定是无碍了。”说着伸手为他擦去额上的汗。

盛逸云被他一闹,心中有些懊恼,别过头躲开他的绢帕。想说些话骂骂他,却发觉喉头生疼,吐不出一个字来。倒是一扭头,看见浅蓝色帘幔外有抹忙碌的身影,伸手一指,投向慕容泓灏一个探究的眼神。

往外看了看,慕容泓灏轻咳几声,倒是一本正经起来,“表妹,以往大家只看见若山先生人前潇洒,不知有多少闺秀芳心暗许。可如今,侧卧病榻,衣衫不整的盛逸云,却是别样风情。来来,只许你看了去,不给别家机会,管她们伤心。”

几句玩笑,引来珞瑜几人的轻笑,外间的杨玭玥羞红了脸不敢应声。

“咳……”盛逸云原本想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不想却惹来一阵干咳。

“你慢些,”慕容泓灏赶忙将一旁的药递至他嘴边,另一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快喝下,会好些的。”

盛逸云睨了他一眼,就碗喝了口药汁,眉头一皱,摇头。

“良药苦口。”慕容泓灏一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仙公的药,永远都这么苦,一点长进都没有,想来都怕。”

盛逸云闻言笑开,伸手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慕容泓灏忙递来清水,让他漱口。

帘幔一扬,浅浅的菊香被风一吹,就在屋内弥散开来。盛逸云侧头看立在斜晖里的杨玭玥,只见她发髻斜插着一支流苏步摇直坠到肩头,额前的发遮去了小半眉毛,圆亮的杏眼里眸光温柔似水,娇俏的鼻子不高不低,配上一张樱桃小口更显得精致温婉,一袭白衣被夕阳笼着,和着她眼角的浅笑,温暖人心。

“表妹,你们聊,我去铺里帮忙。”慕容泓灏起身离开,在经过杨玭玥身边时,给了她一抹鼓励的笑。

对她点点头,拍了拍床沿,盛逸云示意杨玭玥坐下。

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杨玭玥捧起米粥,舀起一勺,吹几下,递到盛逸云面前,浅笑着看他喝下。

盛逸云很配合的喝下她递来的粥,小心的盘算该如何开口。

“我都知道的,你不用为难。”杨玭玥看他皱眉,就放下手里的碗,像是不经意的说道,“我不会纠缠胡闹。”

“玭玥……”才一开口,盛逸云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怔忪不已。

“三年不见,不想又见你,却是这般光景。”杨玭玥微微一叹,“是我在最好的年纪错过你了吗?”

盛逸云闭眼摇摇头,想给她一抹笑,却为她眼中的悲伤心疼。

“是我让你为难吗?”杨玭玥看盛逸云沉默,又是一颤,“我只是,舍不下你……”

“不娶你,不是不想,是不能!”盛逸云一把将杨玭玥拉进怀里,紧紧的拥着,想将自己珍视她的心意通过这样的贴近传递给她,“你是这世间我最珍视的女子,我怎么舍得误了你。此生太长,我辜负不起。”

“不要推开我,多难,都有我陪着。”泪还是垂落下来,杨玭玥却满心温柔。

“推开你,是怕你跟着我承受原本不该承受的苦;推开你,是怕你的一生毁在我的身上。”盛逸云捧着她的脸,轻轻的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低声呢喃,“我只是想保护你,保全你。”

“逸云,十几年的情谊,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可是,请你不要推开我”杨玭玥没有抱怨,就像三年前,面对盛逸云对楚琼羽的喜爱一样,平淡的让旁人纠结,“我只是想陪着你,就陪着你。”

“玭玥,但求日后你不会怨我,”捧起杨玭玥的脸,盛逸云认真的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眸,温声浅笑,“此生我再不会舍下你一个人。”

就是容易被他的温柔和认真打动,才不会怨恨他心有旁骛。所以才会在最尴尬的时候选择抽身离去,给他全部的包容。只是这样的退步,却只得来了他想要退婚的消息。哪怕他从不曾明确抵抗这门婚姻,可是他的心不愿,就是真的不要自己了。急着回来,急着见到他,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不过就想听他说一句在意,不过,只是想陪着他,罢了。

盛逸云,这一生执了你的手,我便不会放开。哪怕,你永远不给我期许的感情。

养病的日子多少有些难熬。盛逸云虽然挂心火灾后的情况,可是大家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在他跟前绝口不提商铺里的事,他开始时多少还有些着急,后来慢慢也放下心来了。

大家好意让他清闲,也不能不顾大家的心意。想来有父亲与慕慕容泓灏安置,哪还轮到自己操心。盛逸云每天只待在家里,读书习字,侍花弄草,倒是过了几天清雅的日子。

最近几日,慕容泓灏见他身子大好,也就将最近的一些安排细细跟他讲了,几乎每日午后都会来,跟他说说当日的事,一起商量明日的安排。

这天傍晚盛逸云像往常一样送走了慕容泓灏,回水月阁的时候,见集雅轩前立了一排侍女,便知道盛天在那儿。心里略一盘算,还是往那边去了。

有侍女见盛逸云过来,忙小跑着往轩里通报,不一会儿便见蓝田从院里出来,迎上已至门前的盛逸云,福身道,“先生万福。”礼罢便在前面领着他往轩里去。

“父亲与谁在轩里?”盛逸云轻声问蓝田,见她一脸笑意,也笑,“仙公?”

“仙公与老爷对弈呢!”蓝田说着已至门前,打帘请盛逸云进去,自己跟在他身后,接过福喜刚备下的茶,待他一一行礼入座后,为他置在桌上,又布上几样点心,才躬身退至门外。

盛天与无然两人对战正酣,无心与盛逸云攀谈,他也乐得自在,在一旁品茶,用些点心,随手拿起之前看剩下的书。一时间,轩里只有落子声、翻书声和窗下的流水声。一切,静谧美好。

“哈,终究还是师父胜了,徒儿输的心服。”盛天举棋许久,终究没有落下,回手又放回棋罐里。

“你整日操劳那么多事,哪像我有时间与棋盘消磨。”无然笑着捋了捋胡子,起身走到盛逸云身边,伸手摸上他的脉,半柱香后,笑开了,“逸云身子比前些年好多了,看来这玉龙决已练到了九重境界,倒是养护了你的身子。”

“近日却有些荒废了,待身子好利索了,定重拾起来修习。”盛逸云立身抱拳行礼,“仙公为逸云操劳,吾心难安。”

“你这孩子就是心事重,想开些,便万全了。”无然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对盛天道,“你们父子议事,我回了。”

盛天二人忙送他一直出了院子,才又折回轩里。盛逸云仔细的将失火的损失和对伤者及家属的安置抚恤情况一一向盛天汇报,还有刚刚查明的蓄意纵火的事也具体向他说明。见盛天一脸了然的神色,心中微微诧异,面上却未动声色。盛天听他细细的将一应安排禀明,也就一些细节上给他一些意见。

两人直聊到掌灯时分,盛逸云才起身告退。

五月天里,空气中是碧莲的清香。珞瑜推开水月阁临水的窗子,望见桥下那唯有的一片碧叶,回头对盛逸云说,“今夏似乎热的早些。”

“哪一年还不是一样?不过暖了,身子倒舒爽些。”盛逸云由梦之服侍着脱下练武的劲装,换上阔袖长衫,刚穿上外衣,回转身一面扶了一下刚束好的玉冠,一面回应珞瑜的话。

玉冠白衣,长身玉立,儒雅风流……

珞瑜看着晨光里这一脸暖意的人,心中划过几个形容少年的词语。而他,配得起最好的赞美。笑着迎过去,抬手为他结上外衣的衣结。“先生身子刚好便要出远门,您许我跟着吧。我侍奉在侧,总比等在家里安心。”

“与泓灏同去,哪有什么好担心的。”盛逸云望着镜中珞瑜的神色,轻笑道,“莫不是你当爷出去玩儿呢?爷是去办事!只与泓灏两人快马,速去速回,要带着你,十天半月也到不了,还谈什么事?你呀,安心在家等着爷,月底咱们还要到杨家下聘,你可给我准备停当了。”

“下聘这么大的事,咱们哪敢插手。不过阁里嘛,您且放宽心等着瞧好,保证少夫人过门处处的舒心顺意。”结上玉冠的束带,珞瑜又抚了下他的鬓角,后退一步,端望着镜中的人,“先生,一路保重。”

盛逸云起身,笑着拍拍珞瑜的肩膀,阔步往阁外走。

珞瑜跟着送出了院落,直到再看不见那白色的身影,才垂下眼,转身回到院里。

盛府门前,一人一马立在街口,那暗紫云纹的长衫,衬得慕容泓灏更是一身清冷贵气,却在转身看到盛逸云的那一刻,所以的冷峻化作一片温暖春意,脸上的笑,在五月的晨光里,绚烂夺目,“原只想在外面等你,来祥跑的却快,终是扰了你,可用了早膳。”

“知你来了,刚换了衣冠就出来了,”盛逸云说话间已到了他的身边,“你可用膳了?”

“醒了便来了,倒未用。”慕容泓灏见他衣着单薄,不由皱眉,“珞瑜越发不像话了,才给你穿这些衣服,竟连件风氅都未备。”说着,扬手将自己手里的风氅为他披上。

“你不是备着嘛。”结上风氅的带子,盛逸云笑言,“珞瑜知你定会思虑周全,哪还用她多费心。”

“你呀,都把她们宠坏了,”握了握他的手,感到他手心干燥温热,才放下心,“要是着了凉,看我怎么收拾她。”

“先莫说收拾她了,我倒是饿了,咱们先去用膳可好?”盛逸云笑着接过来祥递来的马缰,对慕容泓灏一笑,翻身上马,“驾!”一扬鞭,策马而去。

慕容泓灏看着那火红的风氅随风翻扬,那朝阳里的身影,笼着光,炫目美好。

翻身上马,打马快速向着那抹身影追去。

逸云,此生,此时,唯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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