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南国,热的让人有些烦躁,盛逸云却觉得舒爽。闲散的躺在凉亭的躺椅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听着杨玭玥与楚琼羽在一旁低声讨论曲谱,这样的时光,娴静美好。
抬眼看见来祥站在凉亭外,招招手让他进来。待他在自己耳边轻声回禀以后,怔了怔,就遣他出去了。
司徒璞璇的到来让盛逸云很惊诧,而慕容泓灏的态度更是让他震惊。
南国君主今春突发旧疾,直至夏日也未见好转,大家心里都明白,恐是过不了这个秋天了。现在南国朝堂上,群臣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司徒璞璇为首的太子党,另一派是以司徒璞玉为首的贤王党。两党分据朝堂多年,虽表面平和,实际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只是都隐忍不发,如今老君主病危,大家为了这君位,更是不惜代价的争夺。
慕容泓灏母亲是云疆国长公主,父亲是云疆国万邑侯,长兄是云疆国常德将军,次兄是云疆国吏政司掌司,虽然慕容泓灏并未入仕,可这一家子都是云疆国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哪怕他们不做夺位的助力,只要不出手阻挠,也是得了很大的胜算。
别人虽不知慕容泓灏,可盛逸云心里却明白的很。南国明面上局势虽然两派相争,实际上都不过是云疆国控制大局的一个手段而已。这南国未来的国君是谁,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慕容泓灏忽然对司徒璞璇的亲近,让他一时竟摸不着头脑。
耳边丝竹声断断续续,心里已经百转千回,许多症结想了许久不得答案,索性丢到一边。抬眼往湖里望去,一池碧荷在这初秋里依旧开得艳丽,随风摇摆,摇曳多姿。
“先生,公子来了。”暮雨在凉亭外福身行礼,声音脆脆的响起,如跌落在莲叶上的珠露,让人心底一阵清凉。
盛逸云闻声回首,看见杨玭玥等人闻声也停了手中的曲子,对她们笑笑,“你们玩,我去去便回。”言罢,起身便走。
杨玭玥等人忙起身行礼,见他走远,才又坐会椅中,继续研究手中的古谱。
暮雨跟在盛逸云身后,随他一起往水月阁走去。
“你不招呼贵客,竟还有空来找我。”一进门看见坐在桌子上逗鸟的慕容泓灏,盛逸云嗤笑一声,“走时记得把这畜生带走,天天聒噪的紧。”
“先生万福!”
慕容泓灏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那鸟儿看见盛逸云,兴奋的高叫一声。
“这鹦鹉多机智,你还嫌弃。”慕容泓灏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莫不是你还怕一只鸟?”
“找我何事?”盛逸云懒得理他,径自坐到离他远一点的椅子上。
“想带你出趟远门。”慕容泓灏见他坐的远,撇撇嘴,继续逗鸟,“你成婚这么久了,应该带着她们回龙谷去看看。”
“你有事瞒着我。”盛逸云看着低头逗鸟儿的人,很认真的说,“你要做什么?”
“逸云,你要相信我。”抬眸,与他探究的眸光相触,却坚定的包纳着他的疑惑与不安。
“你选了司徒璞璇。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一抹毫不掩饰的疼痛,“你何必如此。”
“逸云,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来伤害你。”慕容泓灏手不由握紧,此刻,他想做的是拥他入怀,然后许他一片清平未来,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相信你。”盛逸云在他坚定的眼神里不由的颤抖,赶忙垂下眼眸,躲避他的眸光。
我知道你为了我想要放弃的是什么,可是我怎能如此自私的占有你?现在的云疆国已经容不得我们退让了。你,肩负的是这个天下的命运。而我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只属于你。如此,我们还怕什么!盛逸云想对他说,却只能把千言万语都掩藏在低垂的眼睫下。这虽是命运,又何尝不是枷锁,此刻,只有我最没有资格左右你的选择。
慕容泓灏看着他掩藏起所有心事,无奈的转头望向水月阁外那一池碧水,泠泠波光里,闪烁的,是命运波折的粼光。
十八年了,我这次,只想选择我想要的,再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想要此生与你相守在昭明湖畔,管他云疆国的未来,管他天下是否会乱,我只要你,只要你。
清丽的箫声从水月阁里传出来,在整个盛家大院里盘旋。
真的是很久都不曾听过盛逸云吹箫,家中各人都是将手中的活计顿了顿,而后一副会心的表情。
盛逸云闲闲的坐在窗棂上,倚着窗,闭目吹着一曲《相见欢》。这是前几日听见杨玭玥与楚琼羽在倚红院里合奏的曲子。觉得甚是好听,就留心记下一段。闲来无事时,自己吹来听听。
“这曲子很是欢快,不配箫的婉转。”杨玭玥端来参茶,放到窗前的桌上,走到盛逸云身边,“你若喜欢,我和妹妹再谱了箫曲给你把玩。”
“不用费心。我若想听,你们奏来不是更好。”盛逸云伸手一揽,就将杨玭玥拉上窗台,坐在自己怀里。
杨玭玥靠在他怀里,往外面一望,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笑了,“这样的美景,你竟给藏着!”
“这不是给你看了么。”盛逸云揽着她,也往外面的一片菊花丛看了看,“想不想去?”
待杨玭玥点头,盛逸云身形一掠,就抱着她飘落在一片菊花之间。
一个是白衣翩然的少年,一个是粉雕玉琢的美人,双双自远处飘落,立在一片黄色红色白色的菊花丛中,真就是一对眷侣神仙。
杨玭玥看着盛逸云衣袂翻扬,转身坐在菊花旁边的石阶上,吹起箫。眸光低垂,不去看她,不去看花,不去看这个世间。那样的俊逸飘灵,一时之间就让她移不开视线,只想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这是母亲亲手植的。”盛逸云收起玉箫,拾阶而上,“有时候在楼上看见花开,就会觉得开怀,好像还是母亲陪在身旁一样。”
“菊园的花不似这里的美。”杨玭玥跟在他身后,在花海中穿行,“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菊园。”
“那些花只是摆在那里,这里才是母亲一株株种下的。”盛逸云扶杨玭玥在凉亭的石椅坐下,“雨过湿土,别弄脏了鞋。”
“不曾知道还有此处。”杨玭玥靠坐在凉亭边,看着外面。这么大的园子,这么些年竟从未来过。
“其实与我那园子是连着的,只是围了墙,你不在意罢了。”看着杨玭玥出神的侧脸,那眉目之间流转的温情,那么轻微的就扯动了心弦。抬手理了她额前的发,凑过脸,吻在眉心。
杨玭玥被这突来的温柔乱了一片的心跳。怔怔相望,脸上有茫然的惊喜。
“这地方,以后就让你陪我来。”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底,在风吹来的时候,盛逸云满心满眼只看到眼前的女子。如水的眉眼,鹅黄色的衣,却胜过一切美好。
“哪里,我都陪着你。”杨玭玥偎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的笑,“竟有了小儿女的心情。”
盛逸云侧头看周遭簇拥的花团,觉得这一刻的心安,温暖至心底,弥漫在心口一阵突突的跳动。
多年以后,若你还会惦念此刻,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真的为你心动。
盛逸云回龙谷的事,得到了盛天的准许,权贵就认真的安排起来。无然原是要回去的,正好与他同行。还说让他们把自己房里的那群丫头都带上,说什么出去游玩怎能不带姑娘们一起。可盛逸云心里明白他是着急为龙谷里的那一位找媳妇儿,假意的应承下,还不忘调侃他,“大家都盼着他成仙,你却着急拿红尘羁绊他,要真是看上了哪个丫头,谷里乱了套,看你找谁去哭。”无然听了盛逸云的话却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哈哈大笑着离去。盛逸云事忙,也不计较,转眼又去忙别的事。
出发的前夜,盛逸云去寻慕容泓灏,蒋捷却回禀说珞城来了人,从傍晚就进了书房,一直未出来。盛逸云站在书房前,听见里面似有争执,也没去细听,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这一夜,盛逸云躺在床上,望着窗前的月色,一晚上没有合眼。听到外间的暮雨起身出门,又捧着洗漱的银盆进来。也跟着起身,笑着让她们侍奉着洗漱更衣。而后带着杨玭玥和楚琼羽一同去给盛天请安,才在早膳后,带着家眷往城门走了。
看见慕容泓灏等在城门前的背影,盛逸云低落的心,渐渐有了温度。眼底漾开了笑意,扬鞭,朝着那个暗紫色的身影快马而去。
慕容泓灏闻声回眸,看见白马上那白衣红风氅的少年驰骋而来,眼底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泓灏,只要看见你,我就什么都不怕。
逸云,只要看见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两个人,两颗心,在这一刻,是同样的频率在跳动着,雀跃而欣喜。
深秋天微凉,一行人越往前走人烟就越少。楚琼羽是第一次到龙谷去,按捺不住好奇,时不时掀开马车上帘布往外看看。自小养在深闺里的姑娘,离开闺阁都是少有的,像这样的远行,怎能不让她兴奋。而且自小就听着龙谷的传说,那些神仙一般的生活,更是让她心生向往,如今真实的靠近他们,心中满是激荡。
“先生,瑾瑜已在十里镇安置妥当,今晚咱们就在那里过夜吧?”暮雨掀了帘子,喊住前面的盛逸云。
“也好,过了十里镇再往前走就是深山了,在那里好好的休整一晚吧。”说完就打马而去,又到了慕容泓灏身边,“这次出门,你不会只是陪着我回家吧?”
“余生都打算陪你消磨了,这些小事还拿来惊奇!”慕容泓灏一脸惊诧的看着他,假意摇头叹息,“有友若此,情何以堪啊。”
“男儿凌云壮志,岂能如此消磨!”盛逸云扬声一笑,“你若如此,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慕容泓灏闻言一怔,望着他毫无笑意的眼眸,心神一阵激荡。原来你早已看穿我,就如同我能看穿你一样。原来我们什么都瞒不住彼此。
“走,我带你策马天下。”扬鞭,慕容泓灏快马在前。
盛逸云随即就跟上。“我今生都会追随你,此生不悔!”
“好!”慕容泓灏手一扬,朗声大笑起来。
那满眼的富贵荣华,我也只当做一盘黄沙。可是逸云,只要你说,我就肯为你,翻覆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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