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此心何寄

21、此心何寄

夜风很冷,盛逸云却一人在碧虹泉边静静漫步。心里不免有些落寞,往年除夕是举家欢庆,而今这般时刻却一个人在湖边吹风。

陌生的院落,陌生的湖水还有陌生的世界。

原是要在宴会散了以后叫住慕容泓灏一起走一走,说说话。现在他也不能陪在身边了,所有的凉意和思念只能一个人承受消散。叹息声清浅却深长,皱了一池清波。

“大好的年景,何事烦忧?”

心弦那样的颤动,险些就让自己承受不起。盛逸云来不及止步就转回身,果然看见慕容泓灏站在几步之外。

飞扬的剑眉,专注的星目,温润的笑意还有让人心安的墨紫色长衫,一切都真实的几近虚幻。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份温暖,满心满眼的期待再无法承受半分虚空。

手被温暖的握住,仿似三世三生的别离,才有了这刹那的圆满。

“碧虹泉边风大,也不知加衣,珞瑜真是疏忽。”话音未落,一件风氅就披在盛逸云的肩头,就像是一个满满的拥抱,暖到心底。

“你记得就好。”

你记得就好,只有你记得。我的害怕和不安,我的喜爱和快乐,我的一切一切。

“今晚是团圆夜,不要费神在无关的事上。”食指压在盛逸云唇边,挡住他就要问出口的话。怕他问起怎么离开的京司卫,怕他问起怎么寻到了苍山别景,怕他问起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刻来找他。因为不能回答,所以,不能问。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连珞瑜都没说。”拉下他的手,急急的问,脸上的光彩天真的就像是个孩子,简单的就能满足快乐。

想说句让你感动的话,却怎样也无法开口。你近在眼前,我却不能抱你满怀,许下永生永世的承诺。

“还没进院子,就看见你。”慕容泓灏唇角的笑意,浅浅的有些疏离。盛逸云愣了愣,放开抱进怀里的手臂。

忽来的凉意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相对而立竟说不出一句话。冷的也好,暖的也好,都好过这样无言默默的波涛汹涌。

“过年了,你脸上竟没有一丝喜庆。”慕容泓灏伸手握住盛逸云的手,拉着他沿着碧虹泉缓步前行,“连珞瑜都不带,你是想让人心疼到何处?”

“举家团圆的时刻,我也只是一个人,怎么喜庆?”盛逸云抽回手,拉紧风氅悄悄的离他远了些。“有些温暖,是珞瑜给不了的。”

淑雯听了这话,不由转脸看身旁的珞瑜。只见她一滩春水般的眸光静静的落在盛逸云的背影上,满脸的温暖笑意。

怎样的温暖,是我们给不起的。不去问,更不敢去问。可是我们都知道,除了你们并肩一起的时候,我们,也给不了什么。

就在你一转身便能看见的地方,有我,有我们,想要贴近你的灵魂。

在泉边长亭坐下,慕容泓灏翻转手腕,一支翠绿色的玉箫就搁在了唇边,随即,一支婉转的曲子飘扬起来。

如歌如泣,如梦如幻,盛逸云渐渐闭上眼睛,一颗心沉淀下去。

你说,你想要握住我的手,给我永生永世的承诺。你说,这天下变幻难测,也要护我平安周全。你说,有些话不敢说,哪怕天崩地裂。

我听得见你心底的声音,只是我再也承受不起你的疏离。曾经抱了满怀的温暖,现在连望见都让我们为难。

为了天下,我放开了你的手,这一放,是不是就会错失了今生的美满。

“夜了,回去吧。”

起身太急,身上的风氅滑落在地。盛逸云却不去理会,拉着珞瑜匆匆就走。

箫声戛然而止,慕容泓灏盯着远去的背影,叹息。

“先生怕是再不会见您了。”淑雯拾起地上的风氅,站在慕容泓灏身边,“珞瑜说,从不曾听先生提起您。”

“我知道。”接过风氅,慕容泓灏披在肩头,还能感受盛逸云身上的温度,欲笑不能。“我就是怕他跟自己计较。”

“您这曲子,先生听明白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就走。”

“他要是明白,就不走了。”

你要是真的明白,怎么还会计较保护你的心意。你想跟着我共赴生死,我却怎么舍得放你在危险的地步。逸云,我叫你走,不是真的想要你走,只是我承担不起有一天会失去你。

只要还看得见你,我就知道我走的路,都是值得的。

一团烟花在千秋阁上空绽放,盛逸云驻足在飞霞阁门前,仰望着那一片灿烂。

“公主喜欢烟火,刚才就是让我去寻您呢。”珞瑜也从院子里出来,望着那一个接一个的烟花,绽放陨落。

“今夜太晚,明早再去请安吧。”进了院子,看见梦之急急的从屋里迎了出来,愣了愣,“你怎么在这儿?”

“先生,楼里出事了。”梦之过去扶住他,与他一同进了屋,“前日淑雯往楼里去查献璧的人,瑾瑜派回来送消息的人却都在十里亭被害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盛逸云一惊,看着梦之。

“就前两日,公子下的令,所以……”

“献的是王族龙璧?”

“嗯。”梦之接过珞瑜递来的茶,奉到他面前,“公子说是假的,叫淑雯去查。”

“查到了什么?”接过茶盏,就口用了。

“献璧的人是苏沐晨。”

盛逸云听了愣了愣,扬眉,“苏三?”

“并不是苏三公子。”梦之把杯盏放在几上,静立在他身侧。“只是冒了他的名,那人是暮国千衣坊的张紫宸。”

“叫绯花和紫春回来吧。”盛逸云抚着额头,“丹琼的那个人,已经等不及了。”

龙璧?看来是低估了八亲王的野心。原本只是以为他想要这南国的君权,没想到他们的目的竟然是整个云疆国。

你说龙璧是假的,就是你也知道此事。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曾告诉我,还要把我推的远远的。不许我管楼里的事,不许我与你一起,不许我……

忽然,盛逸云心底一阵颤动,就疼成一片。眉头一皱,双手按着胸口,轻哼出声。

“先生!”梦之的惊呼声还在耳边,眼前却一片漆黑,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听见梦之的惊呼声,珞瑜赶忙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盛逸云,快步过去与梦之一起扶住,大声唤了人来,一时间,忙作一团。

“哥哥。”司徒馨儿看着飞霞阁里乱作一团就要冲过去,却被司徒璞玉拉住,引来她的不满,“我看见是他下毒,我看见了。”

“别胡说,”看她还是挣扎着要去,一把将她抱起,“走。”

“我没胡说,我看见……”被捂住口,司徒馨儿挣扎着被司徒璞玉带走。

除夕夜里,鞭炮声一夜未断,慕容泓灏坐在京司卫的牢房里,望着那小窗外忽明忽暗的夜空,就那样,静坐着,一夜未眠。直到天亮,直到司徒璞旋进来,都没有变换过姿势和表情。

“慕容泓灏,昨天酉时你在何处?”

牢房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是听司徒璞琁冰冷的声音就知道他的脸上不会好看到哪里。慕容泓灏靠在墙壁上,笑了笑,“怎么那么紧张,从小可就是你最霸道的。”

“昨天酉时你在何处?”低喝一声,司徒璞琁拍在桌上。

“还是这样,一害怕就大声。”伸个懒腰,慕容泓灏摇摇头,“我都是你的阶下囚了,怕什么。”

“你也知道你是阶下囚,就给我安分些。”捏住他的下巴,不想看见他眼底的笑意,竟会心里一寒,想要离开已经不能,是怎样被他挟制住的都没有半分察觉。

一手扣住司徒璞琁的命门,一手轻轻的扫落捏住自己的手,悄声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靠近我三步之内,不然你怎么去的都不知道。”说完放开手,朗朗笑开。

坐回椅中,司徒璞琁看住慕容泓灏半天,才说,“你要是不说怎么离开这儿?你要是想一直呆在这儿也可以,只是怕你见不着盛逸云最后一面。”

“昨天酉时,我与淑雯在房里,”慕容泓灏顿语想了想,“她抚琴,我吹箫,惬意的很。”

“谁作证?”

“房里所有人都能作证,直闹到戌时三刻,才进的宫。”

“哼,昨天你府里何时有乐声?你酉时根本就不在府里。”司徒璞琁眼神一凛,哼了哼。

“不在府里?我记不清了。”慕容泓灏伸个懒腰,看看牢房四周,“进了这地方,脑子就不好使了。”

“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想出去?”

“我是想看你能拿我如何处置,叫我进来容易,叫我出去就难了。”

“你不挂念盛逸云?”

慕容泓灏闻言一笑,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灼灼逼人,“你想不想听我一个秘密。”

司徒璞琁起身到他身边,附耳过去,只听他说,“盛逸云已经威胁不了我了,他的毒,是我下的。”

着实是吓了一跳,脸上却波澜不惊的一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可我就是想看你在这牢狱里怎么只手遮天。”

两人对望一眼,笑开。

“你会求我出去的。”

“好,把你的本事用出来吧。”

拂袖而去,背影里的疏离和冷漠看进慕容泓灏眼里,堪堪引来一片笑意。

怎么不知道你也已经长大,长大到敢与我较真儿耍横。这么多年累积的敬畏和不满,终于要在这样的时刻来一教高下吗?

身上的傲慢和自信,不羁和算计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只是你怎么忘记了,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你又如何能够算的赢我。

将头仰靠在墙壁上,慕容泓灏闭着眼睛,想起很多已经忘记了的和不愿想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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