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本是南国最热闹的节日。可是因为新君孝期未过,全国禁演乐赏舞,多少比往年清冷些。
珞城虽然没有了处处歌舞,昭阳湖上却还有盛大的烟火值得一观。城中百姓甚至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早早的来到湖岸等着看烟火。岸边观看的楼阁凉亭一早都被人订了去,好的位子更是年前都被定下,此时方入夜,已是人山人海。
云疆王素爱烟火,在云疆国烟火是代表美好祈愿和祝福的,所以无论是王宫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不忌讳不约束。
三国臣服云疆百余年,这个习俗早已融入了生活。所以即便是国丧,也是允许燃放烟火的。
那般绚烂的色彩,让素色的世界,添了一抹亮,温暖人心。
何乐而不为呢。
“啪!”一朵烟花在昭阳湖的上空绽放。银光乍闪后,落了一片光华。
慕容泓灏携子怡站在湖边,仰望夜空,看尽那一片光亮美好。
接连几朵烟花绽放,周围的人都是拍手叫好,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又是一年上元节,又是一个春回花开的时节。
“烟花那么美,你却看着我做什么?”慕容泓灏笑意还在唇角,眼睛还看着那绚烂的夜空,侧颜甚是美好。
“公子今天有心事,我就安不下心来。”子怡看着那光影里满是温暖笑意的侧颜,不知道为什么,那笑意越浓自己就越是不安。
“你们一个个生的七窍玲珑心,却净是为我们担忧为难。”慕容泓灏转过脸,伸手揽住子怡在怀里,轻轻叹息,“逸云的话,让我到现在都无法平静。原是想与子义聊一聊,平息了心里的不安,却不想,惹来了你的不安。”
“先生忽然让子义到暮国去,我就知道,先生已经替公子做了决定。”子怡将头靠在慕容泓灏胸口,闭目深吸口气,退开一步,仰脸看着他黯然的眼眸,这样的定轩公子,也许会是此生仅见,却让人心疼的快要窒息。终究还是轻声说,“您爱他的心意,在天下的面前那么微不足道。您不敢说,却一步步想要退出这个局。他爱您的心,又怎能敌过天下二字加注在他身上的重责,他又怎会舍得让所有人对您失望?琼华宫或许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你也在说我错了?”慕容泓灏看着眼前的子怡,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妖娆的桃花树下娇小的女孩儿,那么坚定的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只要你肯做的,终究都会是对的。可是今夜,这样烟花灿烂的夜空下,这个人,却说,我错了。
是我错了吗?我一开始想要逃离的,我一开始想要抓住的,我一开始,想要改变的……
“错的不是你,而是你们心底珍视的那份大义。”子怡握住慕容泓灏的手,笑看着他,“或许,一个转身,我们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呢?”
“转身,也许不单单是失去。”豁然开朗,慕容泓灏握紧子怡的手,将脸靠近她脸颊,轻声说,“再叫我一次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有暖暖的气息扑到脸颊上,眼前是慕容泓灏闪亮的眼眸和笑意。子怡微微一笑,将唇贴到他耳边,轻轻唤,“哥哥,哥哥。”
哥哥,此生,我一定还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这样叫你。我陪着你,离开,遇见,成长。有多少年了,我再没敢这样叫过你;有多少年了,遥远的,就好像是一场梦。我们活下来了,却不在彼此身边。距离远的,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是谁,你是谁。
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相信我。”退开一步,慕容泓灏轻声说。
相信我,我一定能带你回家。哪怕,我一直都不想要回去。
暮国 上阳宫
烟花的光亮,让白雪掩映里的宫殿染上了五彩斑斓的光。忽明忽暗的交错中,苏沐晨静静的望着盛逸云的侧脸,舍不得移开视线。
“烟花那么美,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盛逸云收回目光,转脸看着苏沐晨,一片坦然的望进他的眼底,“生生的辜负了那一片的美好。”
“我只是觉得这样好的夜色,这样好的烟火,还有这样好的人。如何能真的就是我所拥有。这样的眼眸和侧脸,我曾以为,再也看不见了。”苏沐晨叹息着握住盛逸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以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
“苏三,我本就不会瞒你。所以,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暮国,你们苏家的天下,我要定了。”盛逸云没有动作,任他将自己的手压在胸口,言语里,是死水一样的平静。
不知是东青的雪早已把人冻得冰冷麻木,还是他的言语太轻,这样的话听在苏三的耳朵里,竟没有半点的凉意,只觉得,这样的他,最起码还是那个盛逸云。
“逸云,若你信我,我可以保证,你担忧的,绝不会发生。”苏沐晨握紧他的手,叹息。
“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泓灏若注定了是那个人,那么我要亲手,为他把天阶铺就。”抽回手,望着烟花绚烂里的王宫,负手站在上阳宫的玉栏前。盛逸云形容冰冷,言语清淡,却敲击进苏沐晨的灵魂深处,“我只有站在暮国最高的位置上,才能离他更近。”
苏沐晨还想说什么,看见快步而来的梦之,生生止住了话,待她走近,才问,“可办妥当了?”
“是,都妥当了。”梦之福身行礼,回了苏沐晨的话,才转身给盛逸云行礼,“先生万安。”
“公子可好?”盛逸云转身打量着眼前的梦之,见她换了一身的锦缎裘衣,就知道她是先去了落云宫才又寻到了这里,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干燥温暖,才笑着又问,“一切可好?”
“都好。”梦之抬头看着眼前温暖的人,面颊的红霞是健康的颜色,见他言语动作,就知道身上大好了,才放下心来。
苏沐晨看他们这样,心里一刹那,就翻江倒海起来。朝暮相守的人,这才几日分别,就如此依依不安。那若是慕容泓灏,他们久别相见,会是何种情景。那样的眼神,言语甚至连呼吸,都叫人心疼起来,不敢想象。
“苏三?”盛逸云见他沉思,拍拍他。
“没事,我们回吧。”苏沐晨苦笑摇头,扶着盛逸云迈步走下上阳宫的玉阶。
上阳宫的白石玉阶,你若想走上去,我一定做那个扶你护你的人。
逸云,只要是你想要的,莫说是区区暮国,即便是整个云疆国我都可以争来给你。莫说是我苏家的天下,即便是我的性命我都可以给你。逸云,哪怕你要去,哪怕是为了他,我也都会心甘情愿。此生,我把此生的一切都献给你。
你要,我荣幸之至。
这样美好的夜晚,烟花绚烂里的宫阙和着白雪,美得仿似不是人间。可是这样美好的时候,你却远在我看不到、触碰不到、感觉不到的地方。
一句都好,是梦之给我带来的最好的事。
泓灏,这样美好的夜色里,你是牵了谁的手,在看那南国里春暖花开的烟火。
泓灏,我是真的想你了,如东青城那满目的白雪一样,冰封,炽烈!
送走了苏沐晨,梦之关上落云宫正殿的宫门,与等在一旁的绯花一同进到内室。见内阁里盛逸云斜靠在床上看书,珞瑜和紫春坐在外阁,一个绣花,一个烹茶,在门口定了定,才走进内阁去,坐到盛逸云床边。
“你来了,他身边可有人守着?”没有抬头,目光闲闲的落在手中的书卷上,言语温柔如同耳语,里面的关怀却温暖人心。
“素离和子宁都在。”梦之毫不意外他会问这个,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就知道先生会问这个,你们的心思还真是好猜。”
盛逸云放下手里的书卷,抬头看着梦之好看的侧颜,才短短几日,竟会觉得已经几年的光景,“在这冰天雪地里看见你,还真是好。”
笑意在唇角停止,就好似是美好的瞬间静止了一样。梦之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心口涨的满满的,心念才一动,人已经扑进了盛逸云的怀里。
盛逸云被突来的人拥着,手里的书一个不稳就掉到了地上,倒是那微小的声响让人清醒过来,脸上满是笑意,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你要是在我怀里哭了,我可不依。”
“衣服可是我刚给先生换上的,你若哭了,我也不依。”珞瑜啐了一声,掩面而笑。屋里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日日在先生身边,可不知我们是多惦念先生。”梦之把脸往盛逸云怀里又埋了埋,才不管她们笑话。要笑就由你们笑,我现在只要还能感受到这温暖的体温,就足够。
“这是在怨我么?”自离开南国,这样的愉快的心情是难得的,盛逸云也出言戏谑梦之,低头看见她脸上先是一白,而后涨红,不由竟笑出声来。
“先生,您怎么也取笑我?”梦之这才真的害臊起来,一下站起身,退避到一边,隔着床幔,让盛逸云看不到她。不想此举更是惹的大家一阵狂笑。梦之看着大家的样子,窘迫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了,大家都不要再笑她啦。一会儿她要是气恼起来,咱们可是不好招架,”盛逸云忍着笑清咳几声,抬手掀开床幔,对着梦之吩咐,“还不把书给我拾起来,大老远跑来是要胡闹的不成!”
梦之拾起地上的书,羞怯的竟不敢去看他,低头把书递过去。
“这会子才知道害臊,可不是晚啦?”紫春捧茶来到床边,轻声说她,大家也不敢再多取笑她,都偷偷的掩藏着笑意。
“姐姐们都饶了我吧,以后可莫要提起此事。要不然,我可没脸见先生啦。”梦之拉住紫春的衣袖,赶紧接过了她手里的茶盘献殷勤,“姐姐休息去,我伺候着。”
紫春见她满面通红,也不再逗她,转身退到外阁。
盛逸云接过茶,拍拍床,待梦之坐到床边,才轻声问,“他可有话要你带给我?”
声音轻的只有梦之能听到,梦之心底一颤,往外阁看看,见没有人在意他们,才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个精巧的锦盒,小心翼翼的递过去。“公子只叫我把这个给您,说您自会知道他要说的话。”
把茶盏递给她,接过锦盒,打开,里面只有一方丝帕,月白的色,晶莹润泽。握在手里是丝绸的冰凉,心里却是春日暖阳一般的温暖。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思来竖也思。
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思。
梦之见盛逸云握着丝帕静静出神,便悄悄的退出内阁,轻轻关上门。
虽然一个是春暖花开一个是冰天雪地,你们的心,却仍在一处。先生,公子想你想的心都荒凉了,我都知道的事,你该有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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