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灏刚刚下马,就看见秦风从院里匆匆的朝自己跑来,不由失笑,自己身边的人最近好似都换了性子一样,这急火火的样子倒不知是谁调教的。把手中马鞭递给过来牵马的家仆,跨步往院里去。
“公子,您可回来啦。”还好秦风的内力好,一路从内院跑来,不至于话不成句,“您快到阁里看看,都跪了一日了。”
“一日?莫不是我早上出去他就来了?”慕容泓灏不问是谁,只是惊讶于这毅力,“能在这儿跪一日,却还是沉不下气等。”
“谁劝也不听,就说等您回来。”秦风见慕容泓灏缓步往内院走,自己也不敢快步走,只与子宁慢慢的跟在他身后。
主子的性子大家都再了解不过,他越是平静,越是笑意满面的时候,越是不能去招惹。这样平静的时候,是比他砍砸怒骂更可怕百倍。而此刻招惹他的后果,没有人敢去想象。
三人缓步到了揽星阁前,慕容泓灏示意秦风退下,才进入院子。
看着阁里跪着那人的背影,轻声叹息。见淑雯往这边看来,对她摇摇头,停步院中。
“茶饭未进,我们都劝尽了。”素离上前行礼,无奈的摇摇头。
微一点头,招手让她们都退下,慕容泓灏迈步进到阁里,“偏要把我的院子闹个鸡犬不宁才能安生了吗?”
跪着的人闻言一颤,想回身给来人行个礼,却因为跪了一天全身僵硬,就只能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一时懊恼不已,忙回话,“玉如不敢。”
“不敢都叫整个碧梧苑乱成一团,那要是敢,还不是把他们逼疯了?”慕容泓灏进到阁里,坐在阁中正堂的椅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也就是他们心疼你,换了别人,看谁管你死活,要是跪死了还你嫌脏了我的地方。”
玉如被冰冷的言语骇的不敢抬头,也不敢答话。慕容泓灏要是说出狠话,越是狠就越是在意那个人,越是在意才越是恼恨。而此刻,却是他最恼恨的时候。心里盘算着他能多久才消气,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只那样跪着,连他的脚尖都不敢打量。
一个跪在中堂,一个稳坐椅中,淑雯端着食盘进来,看着两个人与她出去的时候并无两样,小心翼翼的请示,“准备了公子爱吃的素粥,不如先让公子用了,好暖暖身子。”故意把最后那句语气重了点,就是为了让他心疼,免得他兀自发火,忘了让跪着的人起来。虽然已近春日,可毕竟春寒料峭,真的跪坏了身子,到时候又惹他心疼。
“自己都不怕冷,有什么好暖的。”伸手去取桌上的茶盏,拿起才看见是剩茶,一手甩出去,在玉如面前摔个粉碎,茶水溅了他一脸,吓的他闭眼轻躲,忙抬头看向慕容泓灏,只见他也看着自己,眼里怒气毫不掩饰直视过来,“你看看,连茶都忘了给我备,倒是记得你爱的粥,你倒还能厚着脸皮跪在那里!还不赶紧给我爬起来!”
玉如见他真的发怒,也不敢再跪着,想站起身来,却只动了动,身子僵疼的让他不由轻哼。淑雯赶忙上前去扶他,就着淑雯的力气,他才艰难的坐到一旁椅中。
慕容泓灏看着他们一举一动,心疼一片,面上却不露痕迹,待他坐定,冷言道:“把粥喝了。”
玉如听他言语虽然冰凉,却已经没有了怒意。才悄悄在心里舒口气,接过淑雯递来的粥,对她谢意一笑,才慢慢用了。
子宁进来为他们奉上茶,与淑雯一同退出去。
“我……”坐了一阵,玉如衡量着开口试探,却不想才刚出口就引来慕容泓灏不满的一瞥,生生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管什么事,你这样,倒给大家看了笑话。”慕容泓灏放下茶盏,看着玉如,轻声问,“跪了一日,腿可是疼了?”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身边,蹲下身子,伸手去给他轻揉膝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玉如,可是出了这个门,是由不得你闹的。”
“我来,只是想知道真相。”玉如低头看着慕容泓灏,在他那明澈的眼眸里,慢慢的平复了心里的激荡,垂下眼眸,轻声说,“我知道您疼我,所以我不这样,您根本就不会告诉我……”像是要跟长辈撒娇的孩子却做错了事一样,说到后面几乎都听不见声音。
“如贤,在还觉得幸福的时候,就不要去探究真相。因为真相终有一日会摊开在你面前,谁都避无可避。而真相,都是我们所不能承受的。”慕容泓灏言语轻柔,像是安抚孩子一样,轻轻的说着,轻轻的,揉着。
“哥哥,我怕。”抓住慕容泓灏的手,玉如低喃,“那个我们谁都不能承受的真相,我怕。所以我才急着想要揭开,这样等待的过程,我怕……”
“别怕,有哥哥在。”慕容泓灏拍拍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哥哥,这样的呼唤,我珍惜了整整十几年。而今,我还是一如那日一样,会护你周全。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哥哥,是在多少年之前呢,我都记不得自己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却是在那样幼小的年纪里,看着你如天神一样把我护在怀里,阳光在你周身都成了你的光芒,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神,我的依靠,我的,主人。
“我知道您会保护我,所以才敢去胡闹,可是闹了,终究还是得不到答案。”玉如叹息着喃喃,而后笑对慕容泓灏,“知道您冷着脸不过是为了吓唬我,我,不会再问了。”
“你这会儿倒善解人意起来。”慕容泓灏扬唇一笑,仍旧为他揉着腿,“回去叫水月给你敷上药,如今寒气还很重,可别留下了什么病根。”
如玉轻轻点头,站起身,轻道一声“回了”,就往门外走去。
夜很静,静的连两人错身时衣袂交错的声音都能够听到,所以,玉如更是清楚的听到了慕容泓灏轻轻的叹息声。
站在门口,看着天上满布的繁星,唇角轻扬,对身后的人说,“玉如是谁?惠若愚是谁?我是谁?我也不过是忽然不知道罢了。少主,我愿意跟着您,却不是因为您是谁,而只是因为您是您。而今,我也不过只是我而已。夜寒露重,请少主安。玉如告退。”
刚刚站起身的慕容泓灏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被这样清冷的言语激的一颤,扶着椅子才稳住了身子。
玉如,你从此刻开始,才是真的开始跟我闹了吗?你想要知道的,你终究都会知道,你也已经猜测到,却不过是想从我的口中确认。玉如,你最像我的,偏偏是这样的偏执。
你不知道玉如是谁,惠若愚是谁,你是谁,而我,又何尝知道慕容泓灏是谁,我又是谁?
我们不过都是命运的玩偶罢了。可是这样的命运,我,不服气。
再等一等吧,我们,都再等一等。
春日里,阳光斑驳的洒落在一片桃花上。花影里,子怡欢愉的跑跑跳跳,招呼缓步其后的两个人,“你们快看,今年的桃花更胜去年呢。”
慕容泓灏看着她雀跃的样子,舒心的笑着,宠溺的说,“花好人娇才能有那么好的桃夭。”
“就知道您惦记着我酿的酒,不然哪舍得时间带我来这里。”子怡嘟嘴一呻,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快步跑开,留下一路银铃欢笑。
慕容泓灏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笑笑,转脸看见身旁司徒璞玉眉头深蹩,轻声说,“你那么凝重的表情,好似她欺负的是你了。”
“昨晚如贤到苍山别景来,说是到您那里闹了。”司徒璞玉脸上表情不变,稍有担忧的说,“虽是小心行事,但仍旧是怕人多眼杂,万一泄露了行踪……”
“无碍。”慕容泓灏看着子怡在前面细心的挑选花朵,心情愉悦,早把昨晚的烦闷抛诸九霄云外,所以对司徒璞玉的担心也不放在心上,“他心里有气,有疑惑,其实他早把事情理了个明白,不过是想要我一句话罢了。”
“这些年,您一直待如贤胜于旁人,请恕玉贤斗胆猜测,他莫不是当年走失的……”
“玉贤!”慕容泓灏忽然止步,轻声喝止。
“玉贤失言,请少主恕罪。”司徒璞玉惊觉失言,已经跪在慕容泓灏脚边。心里却因为自己的猜测而狂跳不已,若真的如此,事情似乎就变得微妙了。
慕容泓灏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烟霞一般的桃花海映着春日阳光妖艳的色彩,轻声叹息,“不要去探究,在我们都能避免的时候,不要去伤害。这,是我想要保护的你们,而你们,也不过只是你们。”
司徒璞玉抬头看见慕容泓灏阳光下的侧脸,映着阳光的亮,映着桃花的艳,竟是温暖人心的色彩。
我们,不过只是我们,我们却是我们。
在你心里,情感总是比任何都重。所以,我们才会甘心,等待。不管是多久,我们都等着,不管你要走向哪条路,我们都舍命相伴。因为只有陪伴着你,我们的生命似乎才真的是值得的。
手递至眼前,后面是慕容泓灏温暖笑意,“你要是爱跪,就等到我坐在天一宫的玉座上,给你跪个够。”
司徒璞玉眸光一闪,唇角扬起一抹耀眼的笑,递手到他掌心,“那一天,我定要在您脚下,长跪不起。”
“你还真的爱跪。”拉他起来,慕容泓灏打趣的笑,“到那日,你怕是爱跪,我也不敢由着,我,怕她。”
抬手指着桃花叠影里的人,眼里净是戏谑的笑意。
司徒璞玉脸上忽就潮红一片,不敢再做回答。只静默的站在,与他一同看着桃花影里的人。
子怡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忽然回头看来,看着桃影里两个负手而立的人,一个青衫如玉,一个紫衣华贵。这是此生我最好、最珍贵、最爱的两个人了。而他们一样眼眸含笑的望着我,护着我,爱着我。春华正好,此时正好。心中一暖,对他们展颜一笑。
桃花剪影,美人如玉,眉目含笑,轻风微微扬起的发丝,伴着飘花飞舞,如天女下凡一般的美好。
心底,有一个角落,轰然崩塌。心动,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还是一样的无法遏制。这个人,早已在心里生根,不言不语,不看不听,却一直都在。
司徒璞玉侧身而立,远远与她相望,眼波流转,如拂面而来的春风一般,温暖多情。
“你去吧。”慕容泓灏转身,缓步往回走去。
桃之夭夭,这四个字,你说的,她担得起。她担得起你的情,也担得起你心。
我一定可以成全。水墨,我一定可以成全你的心意。
唇角笑意仍在,慕容泓灏的眼底却是寒霜一样的冰冷。桃花树下的人,我极力的护着,却终究,到此刻还不能给她幸福。
对不起。现在,我还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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