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湖光凌波,玉如一步步走进院落深处,一步步走近湖边那个人。
凭栏独立,慕容泓灏的背影映在玉如的眼里,寂寂。一步步靠近他,脚下木桥的声响清脆,在夜里,清晰的和着心跳声,一次次,一声声。
“第十日了,暮君应已请入青陵了。”待他走近,慕容泓灏轻声说,目光仍在远处。“他择了什么日子?”
春意浓了,景苍山上的树木花草已经开尽,盛逸云喜欢花,慕容泓灏就在苍山别景后面的山腰上辟了此处,花园,流水,小桥,竹舍,一处处都是他亲自设计,一处处都是他亲手侍弄,一草一木,精心的栽培,一桥一舍,细心的布置。十年,才有了这,景苍深处,天上人间。
“明日。”静立于他身侧,玉如双手扶着朱栏,举目远眺,抬头是天上的星星点点,俯视是整个珞城,此刻,星火灿烂,明明灭灭。山风微凉,拂面而过,是沁人心脾的舒适,“苍山别景里,唯此处绝妙,也难得您这一片心。”
“来这里,品茗,论棋,阅卷,甚至只是坐坐,都是好的。”慕容泓灏一手扶栏,一手负于身后,侧着身子看着玉如,“现在,也只是你陪着我了。”
你立于山间俯视天下的样子,遗世独立,孤绝潇洒,就是在此处,就是这样的人,让我甘心情愿追随和付出,舍生忘死。
那王座,那天阙,我们愿意在那玉阶前仰视膜拜。天地之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配得起。
“只要是与您一起,拼个死,也愿意。惊云峰顶的山风,早扬起了我满腔的热血。少主,您为了得到他,就必须得天下。而我,以与您同行为傲。”发丝飞扬,玉如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下光彩熠熠,明媚耀目。
“一颗心只有这么大,我只够用来爱他一个人了。为他,我愿意翻覆一切。虽然,此情多舛,但是,我绝不负你们!”慕容泓灏回身,俯瞰珞城,心里颤动。
你们寄予我的,我终究是辜负了。
不想铁骨铮铮,不想满腔抱负,不想处处算计,不想争权夺势,不想一步一步走进既定的命运。
我知道根本就躲不过,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
即便我离开,即便我推拒,即便我逃避,即便我已经不是我,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失去。
握住不握住,这天下都在等着我。
归去!
所以我才只愿把一颗心,全给了那个人。天下,唯有他,不是我的,我却只想要他。
算尽天机,算尽人心,甚至算尽天下,就只是为了得到他。
他,才是我想要的天下。
你们都明白我的心思,却义无反顾的追随,此生,我定不负你们。
天阙,才是你们的归处,我,一定带你们回去。
所以,我才让他离开了我,现在,我们一起等他归来。
“苏沐晨和你,争的是一样的,所以唯盛逸云能定暮国。您,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所以您没有任何亏欠。”玉如轻笑,声音碎在微风里,“您要天下, 我们陪着您逐鹿江山,您要盛逸云,我们陪着您烟雨湖畔,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怎是这样就能表达,此生,是老天厚待了我。
“暮国的局都开始了,我们也该热闹热闹,不然,风头都被苏三占尽了。”慕容泓灏唇角噙着笑,意气风发。
“是,少主。”
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转望远方。
一路同行,不管是往哪个方向。
我们,都是幸运的人。
暮国的春天虽然已经停了雪,却仍旧是一片萧索冰寒,但是难得阳光明媚,一蓝如洗。
新君立,满朝文武行了大礼,垂手站在上阳宫前听诏。
苏沐晨坐在那把象征着君权的雕龙玉椅上,看着立在下面的朝臣,手指摩挲着椅把上的龙头浮雕,听着玉夙将先君遗诏一一宣读。
时间随着已然高照的太阳渐渐流逝,苏沐晨忽然抬手打断玉夙,“今日就到此吧。”说罢,起身,甩袖离去。
满朝文武看着恣意来去的人,一时愣怔,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跪倒于地,高呼,“恭送君上!”
回神,跪了满地的人,齐呼,“恭送君上!”
已经走下龙阶的苏沐晨闻声止步,回身看着众臣,笑,“众卿也回吧。”
言罢,就迈步走出了上阳宫。
这几日,朝中事多,一直抽不出时间到落云宫去看盛逸云一眼,今日册立典礼一毕,便想着快些去见盛逸云,耐着性子听玉夙念了半晌遗诏,见太阳已高,着急赶去落云宫,还可以与他一同用午膳。
抬头看着天上的阳光,明媚耀目,竟都睁不开眼睛,白云片片,无风,真是好天气。
脚下是白玉阶的冰凉光滑,苏沐晨心中的郁结,一点点的随着脚下的声响舒散。
玉夙跟在他身后,看他是往落云宫去,悄悄的遣了宫奴先行去通报。虽然知道他们关系密切,但如今,主子毕竟已是暮国的君主,该有的礼数还是应有,不然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落了人口实,才不好。
落云宫前玉阶不多,苏沐晨每走一步,就悄悄的记在心里,逸云,这一次,我是来接你的。
才走到落云宫前,就看见盛逸云带着众人跪着那里,微微愣怔。
只听众人高呼,“君上千岁!”
苏沐晨恍然回过神来,走至盛逸云面前,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轻笑,“都免了。”
盛逸云谢恩起身,稍稍退开一步,抬眸看着苏沐晨。
镶黄滚龙的袍子,深黑如墨的裘皮大氅,穿在他的身上,掩去了他的邪魅浮华,添了无尽霸气。虽然他还是那眉眼,还是那笑意,却真的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恣意潇洒的苏三公子了。
眼前的这个人,是暮国的君主,眼前的这个人,是西北的霸主。
苏沐晨见盛逸云直直的打量自己,唇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拉起他的手,携他一同迈步进到落云宫殿内,待玉夙为他褪掉裘氅,坐到暖塌上,才命众人退去,一时,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待殿门在身后关上,盛逸云才走过去,站在苏沐晨面前,轻笑,“请君上受礼。”说着,就要跪下去,却被苏沐晨一把拉住。
“别跪,此刻你我还只是朋友,你一跪,就是君臣了。”起身,快步过去,一把将他拥进怀里,下巴抵着他肩窝,轻声叹息,“让我,就这样靠着你,让我的心,能停一停。”
“我许了你的,绝不食言。”伸臂,将他拥紧,把自己所有的温度都渡给他,想要温暖他冰凉的身子,想要温暖他冰凉的灵魂。
我还只是苏三,你还只是逸云,我们都还是最真实最原本的样子。
我的疼痛可以毫无遮掩的在你面前摊开,你的怀抱可以毫无犹豫的包纳我的不安。
还好,还有你可以陪着我,还好,还有你能够温暖我,还好,还有你,在这里。
相拥而泣。
心里所有的郁结和压抑,我们只有这一点时间来放纵。
“如贤,看见你回来,我这心可安定了。”司徒璞玉迎玉如进门,笑盈盈的把他让进座里,亲自递了茶盏过去,“几时回来的?”
“昨夜就回来了。与泓灏在天上人间下了一宿的棋。”玉如说着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苏沐晨新承大统,又有盛逸云在暮国,这一时半会还是能安生的,咱们这里的事也该了了。”
“是泓灏的意思?”司徒璞玉坐到一旁,沉思片刻,“你这次去,可见到齐贤了?”
“见到了,他说,给他些时间,想牵扯的广一些。”玉如看着司徒璞玉皱眉的样子,笑说,“不过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八八九九他做的差不多了,只是想看能不能牵扯出那个人,才要了这些时间。”
“我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他在王城里要是动作大了,怕会不好。”司徒璞玉摇摇头,不无担忧的说,“原本他现在就已经张扬扎眼,如果要是再因为这件事和凤家闹翻,怕是不好。”
“现在的云疆国,共有七大势力,王城中四大家族,王城外三国国君,各方势力互相权衡,谁也不会真的就与谁敌对,大家都在观望,毕竟,王上现在的身子,谁也不敢想太多。”玉如起身,走到门前,叹息一声,“倒是此次见到王上,是真的老了。昨夜我都没敢告诉泓灏,怕他心里难受。”
“即便不见,他还能不知道王上的情况么?”司徒璞玉也起身,踱步到他身旁,“以后不要再提王上,泓灏会恼的。”
“知道。”玉如回头与他对望,“今夜就行动,你可准备好了?”
“我都准备二十年了。”司徒璞玉唇角一扬,在阳光里,笑的光彩夺目。
玉如却只是回过头,如何也笑不出来。
今夜开始,我们就真的踏上了不归路。
惠安,毋单雄,甚至是司徒璞璇,都成了我们的敌人。
以往我们做的,现在我们做的,再也让他们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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