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安越铭十指相扣抵住额发,听他说完这件事,他从记忆芯片中提取到了那么点与之相符合的事情。
“怎样?想起来了吗?小学弟?”项亦俊嘴角微微上扬上扬,低下头看着摩挲着自己高挺鼻梁的安越铭,“被人打成那样,我想这事儿你也不可能完全没印象吧?”
项亦俊的话犹如一根尖刺,一下戳中了安越铭那凌乱的记忆碎片,那段往事豁然清晰开来。再抬头看向项亦俊,对于这张脸似乎也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六年前,M国,他在一间出租房内猛然惊醒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嘶——”疼痛让他不禁按了按额角,伤口处已经被精细地包扎了起来。安越铭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换上的那件明显不属于他的衣服,不仅不是他的style,而且还大了一号,穿着松松垮垮的,完全不合身。而后,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窗外的阳光透过浅蓝色窗帘洒进来,昨晚的大雨已经停了,只听见外面有残留的雨水顺着屋檐向下而传来的有节奏的滴答声。
安越铭掀开被子,翻动身子的时候才感到浑身酸痛不已,疼痛让他不得不放慢了起身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穿上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满是血迹的外套,披在身上后扭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走出房门就可以看到整间房子的完整布局。客厅并不大,但是该有的还是有,颇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看来这个家的主人也是一个懂生活的人。忍住疼痛呼了口气,安越铭径直朝大门走去。路过沙发的时候,他蓦地停住了脚步,侧过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那个男生,他竟然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看来受伤把他的警觉性给降低了不少。
男生跟前的茶几上摆着药箱,药箱盖子打开着,里面堆满了各种药瓶,纱布散乱地盖在上面,药箱旁边零乱地摆放着纱布、绷带、消毒药水、棉签、止疼喷雾等等,这些东西几乎堆满了整张茶几。而地上、纸篓中,都是带着他血迹的棉签。甚至在这男生的身上,也沾上了他的血迹。
男生一手枕在头下,睡得很沉,但是也可以明显的看出他睡觉睡得很不安稳,因为沙发的大小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显得非常局促,他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接搁在沙发的扶手上,另一只腿则搭在了沙发靠背上,这种姿势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安越铭皱皱眉,从外套中摸出钱包,接着从里面抽出一沓钱,一瘸一拐地走到茶几边上,用手拨开一块干净的地方,把钱压在了玻璃杯下。没有再看那个男生一眼,他起身离开。然而当手触及把手的那刻,他的身子忽的一怔,缓缓放下手,转向门边那面试衣镜。镜子中的安越铭一脸伤痕,松垮的衣服,带血的外套,除了那双略带疲惫的眼睛,还带着让人沉迷的魔力外,他竟显得如此狼狈。
他勾唇自嘲的一笑,或许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模样,可怜、可笑、可悲,茫茫人世间,他竟然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肩上解不开的沉重枷锁,注定要沿着铺设好的轨道朝他自己并不想去接受的未来走去。
他排斥厌恶这样的生活,这种愤恨的感觉许是从父亲离世的那刻就种下了。他爱他的父亲,爱他小时候给与自己无微不至的爱,但是他也恨父亲,恨父亲那么决然的选择离开他,他恨,恨着造就他现在这种生活的人。
“嘿!嘿!”一只手在安越铭眼前乱晃了一阵,中断了他的程序扫描。猛然间回过神后,安越铭有些空洞的双眼恢复了一些神采,他抬起眼看着项亦俊。
“我说你想起来没啊。”
安越铭闭眼点点头,而后睁开眼,默认确有此事。
项亦俊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否则我恐怕要被保安架出去了。”说着,他好奇地倾过身子凑近安越铭,“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人打成那个鬼样子?”
安越铭用拳头抵着下唇,这家伙现在给他的感觉特别像一个人。
“这是我的私事,我好像没有必要跟你交代。”他斜睨了一眼一脸八卦的项亦俊,轻启薄唇冷冷地回答。
没有被满足好奇心的项亦俊脸上写满了失望,他微微坐直身子,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安越铭,不由得想到当年他在脑海中罗列出各种原因。什么欠人家巨款——不过现在看来不太可能,这家伙一看就是黄金单身小生;什么被人抢了女朋友——也不会,就这副长相争着做她女朋友的女孩子应该一堆,怎么可能被甩;抢了人家女朋友——这个似乎有点靠谱,毕竟这张长得让人神魂颠倒的脸绝对是诱发犯罪的资本……
见项亦俊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安越铭心里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人,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你和她什么关系。”他示意了一下屋内的人,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借此想打破这种让人迷之尴尬的气氛。
谁知项亦俊朝他白了一眼,把身子往沙发一靠,顺势翘起了二郎腿,挑衅道:“这也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跟你交代吧?”
“一分钟已经过了,我想你应该离开这里了。”安越铭站起身,走到办公桌的电话机旁,修长的手指不假思索地按了下去——“喂,保安——”
“啪!”项亦俊急忙冲了过来,一下挂掉了电话,“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都和你说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安越铭也不与他争抢,而是反身靠着桌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所以呢?”
“好啦,我是她哥!”项亦俊气恼地回过身,也随之靠在了桌子上,真搞不懂,这人怎么这么难摆平,正常人不应该一听到救命恩人就应该很热情的对待嘛,就算不一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还要把他赶出去吧,太气人了。
“哦。”安越铭点点头。怪不得,他觉得他似曾相识,原来竟然和谢云开是兄妹,怪不得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一样有毛病,一样八卦。项亦俊此刻如果知道安越铭的想法,大概会朝着他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上打上一拳吧。
“不过我们不是亲兄妹。”项亦俊又冒出一句话。
“……”安越铭一时语塞。他感觉有一种他描述不来的感觉冒了出来,他分析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不过若是谢云开在场,绝对会一脸嘚瑟地告诉他,这感觉就叫做“啪啪打脸”,而且她一定还会问他脸痛不痛。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中学起就是邻居了。”项亦俊陷入回忆中,慢慢说着,“虽然我们不是亲生兄妹,但比亲兄妹还亲……”
“我对你们的故事没兴趣。”安越铭突然出声,打断了项亦俊继续往下说的念头。
“唉,我说你这个人,一定没有朋友吧。”项亦俊侧过身,单手撑着桌面,“你是个不善于倾诉自己感情的人,也是个不懂得聆听的人。也许,在你的世界里,大概只有黑白两色。”
“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去听一些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事情。”安越铭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勾唇划过一丝冷笑,“已经远远超过一分钟了,所以,你应该离开了,你也不想保安亲自来请你吧。”
项亦俊摇摇头兀自笑着,这人真的太难沟通了,朝前走了几步,他拉开门,在跨出门的时候他转身看向安越铭,深深吸了口气,虽然这是一次让他很不痛快的谈话。但还有几句话是他必须要说的。
“最后,再浪费你一分钟。云开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虽然表面上看似大大咧咧,神经大条,跟女汉子一样,其实内心很脆弱。她爱恨分明,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因此也常常吃亏。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成为你的秘书,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她。但是现在既然她成了你的秘书,就请你照顾好她,不要让她承受太多的负担。如果有一天她不开心了,我随时都会像今天这样闯进来,带她回家。”
说完,项亦俊拉开门,只身走了出去。身后,安越铭盯着已经紧闭的门,眼中深藏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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